慕皎皎對這兩個老人家之間的互動簡直是哭笑不得。好容易等大家各自的心緒平複一點了,她才輕聲問:“不知道太上皇最近如何?”
“這個恐怕隻有郡王知道了。”慕宥立即指向河間郡王。
河間郡王則是捧著杯子長歎口氣。“太上皇的情況不大好。應該說,自從馬嵬兵變之後,他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後來回到長安,他遣人去馬嵬尋找楊貴妃的屍骨,卻什麼都沒有尋到,當時心灰意冷之下便大病一場,到現在都沒有痊愈。偏偏聖人因為過去種種對他依然憎惡在心,雖然大體禮節上不曾錯漏過半點,但父子倆也隻剩下一點麵子情了。張皇後一心忙著給越王拉幫結派,對太上皇也算不上多關心。更何況,有楊貴妃的先例在前,如今聖人也不大讓後妃往聖人跟前去了。高力士又不在身邊,他一個孤獨寂寞,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這兩年老得很快。”
其實太上皇現在的處境是可以想見的。誰叫他之前那些年作得那麼厲害,將身邊的人傷害了個遍。而之前同他沆瀣一氣的人,要麼死了,要麼被遠遠流放,如今他人在深宮,還被聖人派人嚴密看護起來,幾乎都不許外人同他來往。這樣的日子,是個人都受不了。
而隻要眼下的戰亂一日不平,聖人心中的怨恨就一日不會淡去。百姓們的憤恨也不會淡去。
“上次我去見聖人時,聖人拉著我說了許多話。從我們小時候一直說到長大,絮絮叨叨的,都不用我開口,他就一個人自顧自的說開了,仿佛要把這些日子沒說的話全都說了似的。”河間郡王又幽幽道,“臨走時,他還拉著我的衣袖,千叮萬囑我下次一定要再去看他,現在長安城內他也就我一個故人了。但隻可惜,現在聖人對我也防備得厲害,我一個月能進宮一回就不錯了。太上皇還是太過高估了我的本事啊!”“對了!”說起這個,河間郡王又想起一件事,“上次我和太上皇說話時,他還悄悄和我說了句,張皇後有韋後之誌,你們覺得這話靠譜嗎?”
慕宥趕緊就扭開頭去:“這種事情我不懂!我就是個養馬的,這麼深奧的問題你別問我!”
本來他要問的也不是他。河間郡王看向慕皎皎。
慕皎皎淡笑:“每個人心裏都會有一些不能示人的想法,但這些想法能不能成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對。太上皇果然是老了,居然還未這點小事擔心起來了!”河間郡王連忙點頭,“我也老了,瞧瞧我一天到晚都在關心些什麼東西?”
“你可算是承認了!我就是個老不休!”慕宥立馬又抓緊機會吐槽。
“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河間郡王不客氣的回應。
“那又如何?反正我女兒擔待著!”慕宥得意的站起身,“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走啊,為什麼不走?現在都已經是孩子們的世道了,我們這些老東西還是喝喝酒,聽聽曲,安然度過下半生吧!”河間郡王低歎一聲,也施施然起身。
慕宥便是一聲大笑。“你這個老東西可算是想通了!”
“不想通也不行啊,誰叫我老了呢?”河間郡王歎道。
說著話,兩個人便肩並著肩,一同往外走去。
慕皎皎目送著他們倆的身影遠去,唇角也不受控製的高高勾起。
人到老年,身邊卻多了一個可以這樣放肆玩笑的夥伴,這應該是件不錯的事吧?對這兩位父親來說,這都應該是一件好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