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幹嘔著,口中苦澀,眼眶微紅。

原來那金碧輝煌的王庭之下,竟然是這樣腐朽惡臭,齷齪不堪!

她以為,自小長在宮中,已經見慣了那些陰損的爭鬥伎倆。

卻原來,那把龍椅上坐著的人,才是最讓人遍體發寒的人!

她後悔了。

為什麼要知道這一切?

她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師父告訴她,要遠離塵世煙火,淡泊看待世間事。

可是那利用她的,是她的父皇。

算計她的,是她的母後。

到頭來,她不過是爭權奪勢那場角逐裏的一枚棋子。

而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那個重生後斷了情根也愛上的男人,卻是跟她流著相同血脈的人!

她該怎麼淡泊?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取蘊,

師父說,這人生本是一場修行。

可是為何會這樣苦?

崔彧一早就知道,這樣的事情讓她知道了,她必定不能釋懷的。

所以,那時候哪怕無法開口跟她解釋,也不想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夜之後,她更加的沉默了。

常常一整天什麼話都不說,有時候睡著,有時候就靠著馬車看著車窗外。

崔彧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似乎對他不再有敵意了,可是那種讓他抓不住的縹緲感,讓崔彧心中不安。

但是隻要她在身邊,崔彧便覺得自己是活著的,身體裏有溫柔在血脈裏汩汩流動。

甚至在夜間她睡著後,他輕輕的進了帳中,合衣躺在她的身畔,等著天不亮她未醒之時,再悄然離開。

他就這樣看著熟睡的她,耳畔有淺淺的氣息縈繞,是他所熟悉的,如蘭馨香。

有時候,她似乎夢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顰著眉,久久不散。

鬼使神差間,他會輕輕抬手,撫上她的眉間,也或者落下極輕極輕的一個吻。

她會慢慢的展開眉頭,也或者是夢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唇角會淺淺的勾起。

每當這個時候,崔彧便會有許多的歡喜漫上心頭。

因為她在身邊,他不再急著趕路,失去她的這大半年的時間,他哪裏敢奢望現在這般安靜的看著她的睡顏。

原來,隻要她在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看著她,他的前路便好像有了光一般,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段成風這段時日以來,看著崔彧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他跟段成虎自小跟著崔彧,他年紀小崔彧許多歲,跟段成虎的穩重不同,段成風自小性格開朗。

許是因為崔彧性子悶的緣故,那時候崔彧的父親多數讓活潑的段成風跟著崔彧。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公子矜貴,肅然,冷冽,不論是在何人麵前,他都是這般。

隻有在後來的音華公主麵前,他才有了少年人的舒朗溫潤。

到後來,音華公主亡故,一年後,年幼的小七被抱進府中,自此後,王爺的溫柔又全部留給了那個活潑好動的小丫頭。

如今,他坐擁天下,在人前高高在上的他,在心愛的女子麵前,跟平常的男人沒有任何區別。

若是有,隻怕也是更多一些低到塵埃裏的嗬護與卑微。

段成風一直不曉得感情是什麼,隻此時望著崔彧,一個一國的帝王,那眉宇間侵染的都是塵世的煙火顏色。

也會對一個女子這般發乎於心的寵溺和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