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胸止賴杯中物,快意豈圖身後名。”先生讚道。
不知這菊花酒與曲塘鎮上的清泉酒又有什麼不同,何處惹得了先生喜歡?
武幸沒問,也沒嚐,想必酒大都一個滋味,苦澀相間,甜辣各半,卻為何能消得愁?
“等你長大了,便也都明白了。”回去的路上先生道。
白日裏熱鬧的街巷沉寂下來,嗚咽的夜風吹過,老邁的榕樹上已經有些稀疏的樹枝樹葉沙沙作響,隻剩下被烏雲遮住一半的上弦月,落下陰沉清冷的光。
宋寧也看了看深藍如墨的天空,烏壓壓的雲連成一片,“明日要有霧了。”
洗漱過後,武幸不想那麼早躺在床上,反正也睡不著,便去先生房間找先生,還沒到亥時,先生也是沒睡的。
夜風呼嘯,燈火明滅。
先生坐在床邊看書,武幸扒著先生的腿爬上去,伸著腦袋看,書上印著方方的格子,白色的圓點和黑色圓點錯落在格子間,原來不是書,是棋譜。
“先生會下棋?真厲害。”她又發現了先生的一項技能。
“不過會得其中一二皮毛罷了。”程硯秋把書放下,“棋法陰陽,道為經緯。深念遠慮,勝乃可必。棋中道理,窮盡一生未可見全。”
不知多少人將人生做棋局,將天下做棋局,來一場豪賭。
不到最後關頭,誰又能知道是輸是贏呢?
“阿武睡不著,又想聽故事?”先生笑道。
武幸撓頭道,“我想問問先生,你說那個修羅扇,能打贏他們嗎?”
“他打不打贏與你又有何幹呢?才不過相處了幾日,阿武便這般關心他麼?”程硯秋打趣道,“你是希望他贏,還是不贏?”
武幸捫心自問,她並不在乎何書客的生死,隻是一個今日還在說笑的人,不過幾個時辰便死了,總覺得有種不真實的荒謬感,她之前見過的死人都是不認識的,若不是她有過目不忘之能,恐怕那些人長什麼樣子她都忘記了。
若是何書客真的死了,那他就是她第一個死去的認識的人了。
可若是他打贏了,那他便又會回來打擾他們,她不喜歡他總跟他搶先生,宋寧也應該也是討厭他的,還是不要讓他回來好了。
武幸搖了搖頭。
程硯秋滿意一笑,阿武是聖教的人,還是不要輕易和外人相處出感情好,看來何書客並沒有得到阿武一點點的在乎或情誼。
“他贏或不贏都不會死,隻是被抓起來關在一處清淨無人地,日日聽些大道理罷了,玄真觀並沒打算殺他。”程硯秋這才解答了武幸的疑惑,“更何況他不一定會輸,他根骨悟性都是極佳,武學天賦上等,且又比那玄真觀的首席大弟子元和塵大上兩歲,元和塵勉強能和他打成平手罷了,就算再加上那些武功平平的小弟子,也未必能抓住他。”
若是旁的人,何書客說不定還要擔心一下自己的生死,可玄真觀上下皆修習道法,自詡方外之人,不愛殺生。
夜風如刀刮在人臉上刺的生疼,風中夾雜的塵沙讓人睜不開眼睛,何書客不知道自己已經跑了多久了,可應該是不近的路程,路上都已經不見半個人影,越來越偏僻,看不到有人生活經過的痕跡,遠處一片陰影籠罩,離得近了才看清,是一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