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幸回到鬆煙院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了。
子時三刻,先生卻罕見的沒有睡,他坐在庭院中央的石桌旁,獨自斟一杯酒舉起。
初春三月,夜風微寒,吹起程硯秋單薄的大袖,他抬頭望著手舉起的方向,一輪明月掛在天邊,他喃喃低語,“舉杯邀明月……”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程硯秋嘶了口氣,似乎是喝的太急被嗆到了,輕咳了幾聲,這才發現武幸站在門口,他隨意道,“回來了。”
武幸點點頭,走進來,也跟著望了望天上,墨色夜空,繁星暗淡,隻有一輪圓月灼灼其光,她輕聲問道,“先生喜歡她麼?”
喜歡……她?
喜歡誰?
程硯秋被酒精麻痹的腦子有些遲鈍的反應過來,是說秋月慈麼?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一代佳人,玉樓明月,香消玉殞著實可惜了。
武幸沉默了一下,她記得多年以前她問過先生同樣的問題,那時先生嗤笑了一聲,反問道,“怎麼可能?”
現如今卻是截然不同的回答了。
武幸沒有提醒程硯秋他的心態轉變,感覺到程硯秋似乎是心情不好的樣子,她決定長話短說,“先生,我明日準備啟程去天山。”
“天山?是了,我原本是打算與你一同去的。”程硯秋歎息道,“讓寧也陪你一起去吧,你們兩個的武功,即便真是個陷阱,應該也不在話下。”
看來先生早就知道天山的事情了,武幸點了點頭,沒有拒絕先生的好意,“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武幸轉身進了房間。
程硯秋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隨意的又倒了一杯酒,也許是被武幸的喜歡兩字牽動了心神,他不由又想到了如今擺在藏書閣三層的那把紅袖刀,歎了口氣,將酒飲盡,“對影成三人……”
徒留程硯秋在月色下傷神,武幸在房中安心的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一早,武幸與宋寧也便各自帶著堂內幾十個弟子出發了,先是途徑水道,到興隆城下船,一直北上,穿過澮河到了平城。
日夜兼程,半個多月的時間,才算是走到天山腳下。
平城在晉陽的邊上,晉陽再往西,便是邊境上虎視眈眈的西狄,西狄苦寒,每年總要洗劫洗劫晉陽周邊的平民百姓,也辛好有雁門關在,晉陽數萬雄兵據守雁門關,才能保衛慶國境內不受戰亂所擾。
百年之前,慶國初立,江湖中九陽自治,也正是因為西狄。
如今看到平城的百姓身處邊境邊緣仍然安居樂業,武幸突然覺得,那個看起來不著調的李二郎,似乎還是個明君。
宋寧也看了看武幸,“不妨今日先在城中休整一日吧,我去找人打聽打聽情況。”
武幸欣然同意,等到二人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棧,吃罷了飯,宋寧也派去打探的人也回來了。
“情況如何?”
弟子低頭恭敬的回稟,“的確有人見到過一個肖似謝塘的人在天山出現過,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很多年以前?那為何這傳言現在才在江湖上沸沸揚揚起來?
宋寧也與武幸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來都來了,既然有線索,那麼不管是龍潭虎穴,我們都要上去闖一闖。”
“自是如此。”武幸頷首,“不過,你就不要去了,在山下等我吧,我一個人上山即可。”
天山險峻,山頂嚴寒,內力不夠深厚的人在山上根本寸步難行,此行真正能夠登上天山的也唯有宋寧也與武幸兩人,其他人若是上了山,不僅不能夠發揮出本身十分之一的戰鬥力,反而還有可能成為累贅。
浮生蠱本來就是武幸自己身上的事情,她不想讓宋寧也為了她涉險,聽從先生的話讓宋寧也陪她一起,也隻是為了安先生的心罷了。
宋寧也眉頭一皺,“你一個人上山,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我如何放心?阿武,我還是跟你一起去,雖然我現在武功已經不如你,可畢竟癡長你好些年歲,經驗比你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