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就要黑下來,給殿角帶來深深淺淺的灰暗色,杜嬪縮在這一角的榻上,神情裏寫著不甘。
她的年紀遠比高貴妃年青,不過高貴妃勝過沒生過孩子,倘若嬪妃們比容顏,杜嬪自認不是對手。
可她還年青,她的兒子出宮建府是三殿下,雖然現在被貶到遠方,可隻要李陵能撐得下去,遲早有回京的那一天,她還有的是機會接受兒子的奉養,並且在內宮裏占據一席之地。
李陵在心裏想什麼,雖沒有和杜嬪說過,杜嬪也能知道,所以見到皇帝,還能多次見到皇帝,對杜嬪重要,對李陵的將來也重要。
擁有一位不得寵的母妃,李陵在外麵行走隻怕都遇到莫名的困難,更別提他將來可能登上大寶。
杜嬪不知道兒子能不能登上那九五寶座,不過她篤定一條,隻要是皇子,都有機會。
這句不折不扣的是個真理,沒有人會說不相信。
錦榻擺放在這裏,不僅是接受月光的最佳地方,並且可以直麵殿中的銅鏡,銅鏡約有一人多高,在嬪的配備裏沒有,不過三殿下的母妃曾經有過,高貴妃也許是一時的疏忽,而杜嬪的打點銀子也及時,她搬離宮室的時候帶出來很多的好東西。
因為她有兒子,太監也好,宮女也好,這些人裏總能找出一些對她刮目相看的人。
月光出來的無聲無息,不過杜嬪第一時間捕捉到,她直起身子,不經意的掃一眼銅鏡,自從搬到這裏養成的習慣,讓她再次看到纖細的腰肢,充滿活力的身軀。
這是她的資本,她並沒有輸個精光,而三殿下李陵,也同樣還有翻身的機會。
隻要,一個小小的契機。
“清葉,”
杜嬪對外麵喊道。
隨著聲音進來一個宮女,她的體態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嫋娜更多,而俏麗增添朦朧。
杜嬪底氣更足,手攏一把發尾,銅鏡裏的女子嫵媚誘人:“你再去,今晚一定要把皇上請到這裏來。”
清葉欲言又止。
“說。”杜嬪沉聲道:“我不信守宮門的人都不收錢。”她冷淡的笑,在內宮裏的日子,誰敢不明白嗎?
不管是沉澱的歲月,還是飛揚的年頭,都離不開財力在背後的運作。
而杜嬪自信自己給足了錢。
清葉皺眉道:“守宮門的人肯行方便,隻是皇上身前的公公們,他們不肯答應。”
杜嬪一雙晶瑩的眼神縮了縮,射出寒光。
皇帝不止後麵跟的有人,而是前麵也有開道的,這些公公們一般不被皇帝看到,不過方圓內有貓有狗也能提前攆開。
清葉雖晚晚等在宮門那裏,其實皇帝一到,就得避開,直到皇帝離開,她沒有機會走近。
杜嬪聽完,迸生出破釜沉舟的神氣:“高貴妃娘娘把持著皇上麵前的人,確實不好收買,不過,你或許可以。”
主仆嘀咕幾句,清葉露出笑容:“成,我試試。”
.....
月明宮深,高貴妃看著宮女們穿梭不停的擺放晚膳,手指尖尖處在桌子上輕敲動著,緩緩地問道:“皇上到哪裏了?”
“呂公公來了。”
外麵響起問候聲,一個太監帶笑進來:“貴妃娘娘,皇上剛進宮門,就遇到杜嬪麵前的清葉崴到腳,因她呼救被皇上聽到,皇上就問起杜嬪,清葉說杜嬪自降位就病重,每天都像病危,她著急侍候,就傷到腳,皇上請貴妃稍待,他晚一步過來。”
高貴妃勾起一抹笑容,不了解她的人,可能會渾身發寒,不知道此時的這個笑容表示什麼,而了解她的呂公公也後背一冷,他知道這個笑容放在此時表示什麼。
“這麼說,皇上去看杜嬪?”
“是。”
高貴妃笑容加深:“那倒不錯,本宮等著就是。”
.....
“嗚嗚.....陵兒是冤枉的,他是為維護皇家尊嚴,知道英王強搶民女,總不能還幫他隱瞞吧?如果為皇上辦事的人都知情不報,皇上您會說他對嗎?”
杜嬪哭個不停。
“我也是冤枉的,皇上,我在這宮裏熬上幾十年,好容易等到三殿下大了,好容易熬成您的妃子,怎麼就能憑別人的幾句話,就把我降位成嬪,貴妃娘娘定罪有失偏頗.....”
皇帝坐在她的對麵,靜靜的聽著,一旁,清葉借著侍立,又對著他走近半步,片刻後,又是半步,夜晚發幽香,殿室裏故意擺設的冷清,幽香有如月光一般的鋪開來,仿佛無處不在。
杜嬪等著,清葉也等著。
而這個時候,離此不遠的殿室裏,常年無人的空寂寂裏,一個男子急的滿頭是汗:“怎麼辦,天都黑了,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這裏是外宮還是內宮,如果這是內宮的話.....”
光想想,他就頓失血色。
外麵有人說話,聲音隔著門洞進來,壓得極低:“鄺公公,您往哪裏去?”
“你說這人呐,真是善變,本來我侍候孔嬪娘娘是個清閑的差使,皇上想不起來她,大家都不用忙活,一早就起,到晚上就睡,這日子沒錢卻舒坦,這不,人家前天闖到皇上麵前,說了兩句話,就以為自己要得寵,這趕晚上的,要我出宮幫她買什麼香,就京裏出名的那家,說宮裏的香都是被貴妃娘娘克扣過的,不中使,我就能跑斷腿了。”
“公公,宮門下鑰了?”
“嘿嘿,咱們自己人不說假話,下鑰針對的是官兒,咱們難道出不去?”
“我不過是提醒您一聲,您既有數,您忙吧,我查過這一片的上夜,就去值班房裏喝一口。”
“查什麼,這裏是冷宮,有鬼還不差不多。”
兩個人說笑結束,腳步聲往兩個方向分開。
男子見到機不可失,他拚命也得出宮,不然困在這裏,這個時辰守宮門的人已經換人,明天的更不認識,就今晚吧,混出去是正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