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鈴聲,淹沒於淒冷而蒼涼的夜。
尤應蕊背靠落地窗,抬起眼簾穿過陽台扶手看到傅染大步走出中景濠庭的身影,她上了車,提速飛快,逃也似地迅速消失在眼中。
明成佑單手枕於腦後,他躺在床上略帶出神地盯著頭頂精美的歐式燈具。
尤應蕊手掌輕揉發酸發麻的腳踝,她餘光瞥到明成佑的側臉,隻看見燈光打出的一道迤邐,辨不清男人此時的神情。
他的手機丟在床頭櫃上,明成佑並無要伸手拿的意思。
尤應蕊在陽台站了會,夜風肆無忌憚竄入她領口內,本來就穿得單薄,這會冷的全身直打顫。
她暗暗告訴自己沒事,逢場作戲,而已。
但方才她躲在陽台看得個清清楚楚,那番舉動真的僅僅是四個字就能解釋的通嗎?
尤應蕊突然覺得全身無力,兩條腿疲軟的好像要撐不住。
明成佑出神的連她躲在陽台外都不知道。
尤應蕊抬起手背擦拭眼角,調整情緒後,手伸向落地窗。
明成佑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動靜,他抬頭望去,尤應蕊一步步從陽台外走來,他眼裏的沉寂慢慢轉為吃驚,她膝蓋幾乎碰到床沿後這才頓步,“成佑。”
明成佑仍舊倚著床頭,目光充滿探尋望向尤應蕊,“不是明天的班機嗎?”
尤應蕊嘴角微顫,脫口而出的聲音嘶啞無力,“我想給你個驚喜,所以提前回來了。”
明成佑抬起頭,目光如墨,臉色並無尷尬及慌亂,尤應蕊對上他的眼睛,“成佑,我是不是應該提前給你個電話,好讓你告訴我,我該不該今天回來?”
明成佑眉宇漸擰,臉色變得陰沉不定,尤應蕊尖利的貝齒直咬住下嘴唇,撕裂疼痛傳來也沒有鬆口。
換成是別人,他可能早就甩手離開。
明成佑坐起身,床頭的蜜色燈光打在他結實的背後,他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尤應蕊,“都看到了?”
她眼圈通紅,肯定是哭過,原本描繪精致的眼線全部暈開,眼睛下方是狼狽的黑色,尤應蕊不作答隻杵在原地不動。
明成佑伸手掏出煙盒,“你的行李呢?”
得不到回答,明成佑已見煩躁,天生也不是那種會隨意遷就的人,他擺擺手,“去休息吧,有事改天再說。”
尤應蕊站著仍舊沒動,明成佑點燃手裏的煙,隻吸了一口,淡淡的煙味便彌漫的滿屋子都是。
尤應蕊想說什麼,但看到明成佑的臉色還是把話給咽回去。
“你今晚住在這,明天我會另外安排你住的地方。”
“你是怕我跟傅染碰上嗎?”尤應蕊想也不想回了句。
明成佑手裏的煙灰撣落進煙灰缸內,“應蕊,你究竟想要什麼?”
尤應蕊急不可待說道,“我要什麼你真的不知道嗎?”
見明成佑不說話,尤應蕊焦急的語氣這才緩和了些,“我陪在你身邊兩年,我要你的心,你卻說你的心早就空了,那我要你的人呢?你能給我嗎?”
明成佑淺眯起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眸底似有難以置信,他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你要我?”
尤應蕊見他這幅神色,已知道他什麼意思,過去隱忍至今的話她索性全部說出來。“對。”
明成佑陡然大笑,眼裏卻在轉冷,“你要跟我上床嗎?”
他把話說的透明,一雙眼睛直直睨住尤應蕊。
尤應蕊麵容通紅,畢竟跟人麵對麵討論這樣的話題原本就是她意料之外的,見他還在笑,她緊張地捏緊衣擺。
明成佑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腳步僵硬而期待地繞過床尾,尤應蕊站到明成佑跟前。
他維持著坐在床沿的姿勢,抬頭望入她眼底,“你有過別的男人嗎?”
尤應蕊一怔,沒想到明成佑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紅著臉搖搖頭。
明成佑似乎是懂了,他點點頭,“一個男人的身體,世界上隻有一個女人能跟他完全契合,應蕊,我不用試都能知道我和你是難以契合的。”
“為什麼?”尤應蕊不作考慮說道,“你難道以前的女人還少嗎?”
他抿緊嘴角,她跟了他兩年,到底走不進他的心裏。
不止尤應蕊,可能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有過不少女人,明成佑揚笑,“所以,你認為我應該多你一個不多是嗎?”
這話聽在耳裏,多少帶了些侮辱,尤應蕊卻管不了那麼多,“是。”
明成佑盯進她眼內,尤應蕊上前,身子自然地挨到明成佑肩後,她伸出雙手輕按向他太陽穴,“成佑,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我們不行?”
明成佑闔起眼簾,尤應蕊時重時輕的指法令他緊繃的情緒慢慢鬆開,他不說話,約莫十分鍾後,才把尤應蕊的手包裹入掌心內,“不用試,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
眼裏的悲傷和不甘頃刻間溢滿,尤應蕊唇瓣揚起抹似有似無的冷笑。
能跟他身體契合的,無非是傅染吧?
尤應蕊不相信這些鬼話,現在是什麼社會,出去隨便一夜情勾勾手指頭都能找到,他隻是沒碰她而已,兩年來,明成佑忙於事業,在外肯定有過風流史,不是說,男人的性跟愛是可以分開的嗎?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我給不了的我沒有辦法,但凡我能給你的,你盡管提。”
尤應蕊眼裏噙淚,看吧,這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和最深的不幸。
“好,”她點點頭,“我要一張結婚證書。”
她垂下臉,能看到明成佑堅挺的鼻梁,他抬起頭,飽滿的前額甚是好看,明成佑神色認真,“你真的要跟我結婚?”
尤應蕊雙手環住他肩膀,眼淚一時忍不住,掉落到明成佑臉上,她強顏歡笑,暈開的眼線像下了場黑雨,弄得整張臉都是,她故作輕鬆,“對,我說過的嘛,我生是明家人,死是明家的鬼。”
“這原也是我答應過你的。”明成佑輕退開身,手伸向床頭櫃上的煙盒。
尤應蕊腳步僵直走到對麵的沙發上,她垂著腦袋,往日的活潑和飛揚轉瞬即逝。
明成佑抽口煙,目光穿過白霧嫋嫋望向端坐著的她,她陪在他身邊兩年,實屬不易,他最最艱難的日子,確實也隻有尤應蕊。
也許也正是因為有了她,他在那樣的日子裏才不至於心痛致死。
可能對旁人來說,尤應蕊跟著他時他盡管落魄但手裏依然有享受生活的能力,所以,算不得什麼。但隻有明成佑自己知道這層深刻的含義,兩年前,人人對他避之不及,尤應蕊的主動親近對明成佑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