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看。”
“那就從頭說起吧。龍城守將是勃海王慕容亮,這個人在鄴城當皇子時就有賢名,結好同族,禮賢下士,對所有的堂兄弟都很關照,我那時就覺得這個人虛偽做作,假模假樣。果然,我和娘親被押解到龍城,當了階下囚,他就露出真麵目來,撥了兩間破屋子把我們一家關在裏麵,派人日夜看守,不許我們出入。我在屋子裏耐心蹲了三個月,埋頭裝孫子,他才放鬆了些。那時秦軍攻到鄴城城下,戰事吃緊,他忙著鞏固龍城守備,沒工夫管我,我就鑽空子溜出去,找到涉圭的手下,逼問出實情。”
“什麼情況?”
“大哥剛發配到沙城時,縣令涉圭對他很防範,把他披枷帶鎖關在地牢裏,嚴加看管。但沒過多久,就把人放了出來,不僅不讓他幹苦活,還給他發了武器讓他當了守卒,平時還常去問候,送吃送喝,博得大哥的好感。”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沐弘咬牙。
“對,這些都是預謀。”慕容麟說,“大哥為人豪爽,急公好義,在軍中素有名望,那些守軍很服他。不出一個月,涉圭就把大哥提拔為頭領。”
沐弘聽得手心冒汗,感覺到一樁陰謀正在逼近。
“有一天,涉圭派人把大哥找去,關起門拿出一份朝廷公文,上麵說慕容垂叛國投敵,罪不可恕,慕容令桀驁不馴,恐有反心,命沙城縣令將其就地正法。”
“假的。”沐弘立刻說。那時慕容衝是大司馬,發出這種旨令他不可能不知道。
“大哥沒料到他會造假,進退維穀。涉圭趁機慫恿他造反,那些守軍對自身遭遇也相當不滿,不願一輩子戍邊,大哥一呼百應,很快拉起一支隊伍,占領了沙城。接著大哥又拿下威德城,斬殺守將慕容倉,兵鋒直指龍城。”
“涉圭為什麼要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沐弘問,“縣令雖小,也是朝廷命官。造反的人都是被逼到絕路上,他這是何苦呢?”
“這裏頭自然是有原因的。涉圭原是龍城的一名小吏,慕容亮接管龍城後,他跟著後麵拍馬逢迎,慕容亮就提拔他當了沙城縣令。所以他是慕容亮的人。”
“我就說一個縣令哪裏偽造得出朝廷旨令,這麼說來偽旨是慕容亮給的?”
“正是。”
“慕容亮為何要在自己的地盤上引發一場動亂?萬一他抵擋不住令世子,豈不是丟城失地,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
“大哥神勇,無人能敵,但慕容亮早就埋了涉圭這步棋呀。”慕容麟說,“涉圭協助大哥起兵,贏得信任,當了大哥的貼身侍衛。他就像架在大哥脖子上的一把刀,隨時可以斬落,一擊致命。”
“慕容亮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呢?”沐弘仍是不解。
“遼東本是父王的屬地,父王出走後,慕容亮受朝廷之命接管。但他年紀輕,沒有戰功,那些老資格的守將像慕容倉這樣的,不把他放在眼裏。他要找個借口擴充自己的勢力,也想要除掉那些不聽話的人,正巧大哥被貶到沙城,被他盯上了。”
“可惡。”沐弘一拳砸在桌上。他以為把慕容令送到天高皇帝遠的邊陲,就能保他平安,誰知那裏盤踞著一條毒龍。
“大哥打算攻打龍城,涉圭趕忙提議說,龍城城牆堅固,易守難攻,不如暫緩時日,招兵買馬,等隊伍壯大了再行攻打。大哥接受了他的建議,讓人馬暫時休整。一天夜晚,涉圭趁著自己當值,帶手下突襲大哥營帳。大哥從睡夢中驚醒,不明情況,單騎出逃,涉圭帶人緊追不放,一直追到薛黎澤。前麵是茫茫沼澤,無路可走,大哥手裏隻有一把佩刀,回身迎戰。涉圭不敢靠近,命手下放箭,將大哥射傷擒住,割下首級送去龍城邀功請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