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秋苑的桂樹下有石桌石凳，朱菡正坐著，拿起茶碗，低頭呷一口，抬起頭和對麵的鍾嬤嬤說了兩句什麼，鍾嬤嬤和丫鬟們齊齊笑了起來。
曾旭堯站在門口，目光凝在朱菡身上，有些失神。
他的妻子原本就是這麼美麗的嗎？笑起來眉眼盈盈，光彩照人，於一眾人中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她。他努力回想，隻記起兩年前洞房花燭夜晚，他滿心不願地挑起紅蓋頭。她徐徐抬起頭，當時露出的第一個表情就是微笑。
一種複雜又陌生的情緒驀然從胸口湧上來，他站在門前不動。
有丫鬟轉身看見他，報了一聲，“侯爺來了。”
曾旭堯踏入院子，朝石凳方向走來。
朱菡和鍾嬤嬤站起身迎他。
曾旭堯坐到朱菡身邊，語氣溫和地問，“在聊什麼？”
朱菡回答：“鍾嬤嬤說了些孩子的事。”
鍾嬤嬤今天下午是特意到怡秋苑來找朱菡套近乎。那天晚上顧彤的事嚇到她，同時也給她提了個醒，像顧彤那樣深得侯爺寵愛，但沒名沒份，栽倒也不過是一晚上的事。侯府真正的主子隻有侯爺和夫人兩個，剛誕生的小少爺算小半個。
於是她來找朱菡聊天，孩子是借口，她做好了隨時換話題的準備，但幸而朱菡並沒有任何不快。兩人說的正歡，侯爺就過來了。
鍾嬤嬤說：“小少爺精神頭不錯。”
曾旭堯暗自詫異，朝朱菡看過去。這個孩子是鳴翠生的，府中第一個庶長子，照理說身為主母絕不會喜歡庶子的出生。沒想到她們說的那麼歡樂居然是在說孩子。
朱菡發現曾旭堯投來的目光隱隱透著溫柔和深沉，心裏哆嗦一下。
曾旭堯說：“鍾嬤嬤真不愧是母親身邊得力的人，做事極為妥帖。”
鍾嬤嬤得他一句讚賞，高興之餘暗自琢磨，來找夫人這步棋下對了。
曾旭堯又說：“以後有什麼事難以決定，多來請教夫人。”
鍾嬤嬤一個勁答是。
朱菡借著品茶低頭的功夫，掩飾眼裏的不屑。
曾旭堯又問起孩子的事，鍾嬤嬤就把剛才說的內容又重複說一遍，剛出生的孩子，能提的也就是睜眼，喝奶，會舞動手腳的小事，繁瑣又無趣。按曾旭堯以往的脾氣，早就不耐煩聽，但今日他偏偏沒有半點離去的意思。
鍾嬤嬤說著孩子，不免多問一句，“侯爺，小公子還未取名。”
曾旭堯沒回答，反而偏過臉問朱菡，“沛芷，你覺得呢。”
朱菡被他突然這一聲喊到閨名驚了一下，翻遍原主記憶，這還是頭一次曾旭堯喊她的閨名。
曾旭堯看見她驚訝的神情，心裏突然一陣愧疚和憐惜。仔細想了想，自從她嫁進侯府，從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之前和他吵過鬧過，全為了鳴翠。他逼著她容忍通房丫鬟先懷孕並產下長子，還曾經懷疑她可能要下毒手，讓鳴翠單獨辟出一個庭院居住。
更別提之後接顧彤回府，一心嗬護。
回想過去種種，曾旭堯臉色陰晴不定，陡然生出一絲怯意，有些後悔問她這個問題。
朱菡根本沒注意到他複雜的情緒，望著西斜的日光說，“旭字不錯，意喻紅日東升，浩浩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