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俊凱坐在無邊的黑暗裏,窗外仍舊是熱鬧的,手邊的餃子散發著食物的香味,像極了家的味道。
可惜從母親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家了。
他以前總不明白母親為何時常情緒失控,那時的她和平日判若兩人,似恨極了他這個相依為命的兒子,痛極了的時候他也短暫的恨她,想明白為什麼?
可從失明之後他就越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時常會生出暴戾的衝動,大多時候他會竭力克製這種情緒,但總有失控的時候。
比如剛才。
無辜的花盆磕到了他,忽然心底的戾氣難以控製將其摔了個稀巴爛。
可摔完他內心的情緒並未得到緩解,反而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謬感,像是這偌大世界就隻剩下他一人。
而更可悲是他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人。
第一次賈俊凱有種一了百了的衝動,站在空蕩的房間想要結束自己這千瘡百孔的破敗人生,哪想到卻突然闖進來物業的小姑娘給他送了一份年夜飯,還說賈先生新年快樂!
隻是他還要如何快樂?
他的快樂早已經沒了。
不知道在空寂的房間坐了多久,直到腹部的饑餓感提醒他今日滴水未進,他又想到小姑娘那句帶著試探的新年快樂,突然清醒過來動作緩慢的拿起筷子,才咬了一口就發現是餃子。
他的動作遲鈍了下,又緩緩咬了下去。
餃子外皮已經涼了,餡兒還有些溫,他吃的緩慢,嘴巴裏發苦也吃不出味道,但好歹胃裏的灼燒和扭曲緩和了下來,糟糕的情緒也稍微得到平複。
可身上的疼痛減弱,腦子裏就不受控的想起了一些有的沒的。
比如清清此刻在做什麼?是否會在這樣喜氣的夜晚想到他,會不會原諒自己,甚至想到了母親……
但很快他就搖搖頭,她怎麼會想到他呢?不恨他已經是她對自己最大寬容,至於母親他為她複了仇,她應該泉下瞑目了吧?
從失明後賈俊凱回憶了很多事,從過去和夏清的點點滴滴,到重遇林夏清後他的錯失先機,卻不太願意回憶沒遇到清清前的日子。
每一件事都足夠賈俊凱悔恨很久,而失明的這一年賈俊凱每天都處在這種悔恨中,折磨的他寢食難安。
他覺得失明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沉浸在這種情緒中賈俊凱一坐便是天亮,直到門外響起清脆的敲門聲,他才從一種無法言說的麻木僵硬中漸漸回過神。
他木然的朝著大門的方向轉動腦袋,想不出誰會找他,然後就聽到昨夜那輕輕柔柔的聲音,“賈先生您醒了嗎?我來取保溫盒。”
賈俊凱想出聲說話,可長久的靜坐讓他仿佛也失去了開口的能力,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外麵的軟軟的聲音再次開口,“您還在睡那我進來自己取了?”
對方試探的問完沒聽到動靜,便自顧自的輸入了密碼。
靳媚之所以知道賈俊凱房間的密碼還是因為上次賈俊凱忘記關水,整個水幾乎淹了一樓,還是鄰居路過發現通知了物業。
物業當時敲門沒有反應隻能強行進了房子,結果發現賈俊凱就躺在二樓。
後來物業將賈俊凱送去醫院,也處理了漏水,但之後為了安全起見跟賈俊凱溝通將別墅密碼留給了他的管家靳媚。
靳媚進來就發現昨夜開的燈還亮著,而昨夜的男人則仍是枯坐在沙發上,保溫盒裏的食物去了一小半,安靜的放在僅有的茶幾上。
她微微顰眉,倒不是因為對方沒有吃完她送的食物,而是覺得眼前的男人吃的太少,又太瘦,整個人死氣沉沉給人一種行將就木之感。
靳媚見過他風光霽月的樣子,仿佛生來就該被光環圍繞,也就更不明白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是因為失明嗎?
“賈先生?”靳媚試探的輕喚了聲,帶著一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聲音太大就聒噪到了對方。
“嗯。”賈俊凱終於發出了聲,隻是聲色幹澀沙啞如耄耋老人。
靳媚被這聲音刺了下耳膜眉頭皺起,沒征求賈俊凱的同意便走到了牆角接了杯熱水,然後返回遞給賈俊凱,“賈先生喝點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