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淵瞳仁一縮,猛的站起來,力道之大,將蘇長衫手中的托盤都給掀翻了,串珠,拆扇落了一地。
謝玉淵渾然不查,目光死死的盯著麵前的人,是三叔。
“三叔,你怎麼來了?”
謝奕為麵色鐵青,渾身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上氣不接下氣道:“阿淵,快回去,你娘……”
“我娘怎麼了?”
“你娘……上吊了!”
謝玉淵的耳朵裏轟鳴一片,聽不見,看不清,意識在拚命下沉,連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阿寶嚇得臉色一變,伸手扶住她,“小姐?”
阿寶的聲音太尖了,平時就咋咋呼呼呼的,這會扯著嗓子叫出來,更是好像一根尖刀,直挺挺的戳進了謝玉淵的耳朵裏,生生將謝玉淵飄在半空中的魂,給叫了回來。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謝奕為,嘴一張嘔出一口血來,身子軟了下去。
“小姐”
“阿淵”
“謝玉淵”
……
高氏死了。
她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後,換上了一件素淨的舊衣裳,頭上戴著一支做工粗糙且俗氣的金簪子,摒退眾丫鬟,獨自一人去了後花園。
如容、菊生想跟著,被她一個狠厲的眼神瞪了回來。
兩個丫鬟沒有多想,還勸慰了幾句,讓二奶奶別往心裏去,等小姐回來一定會幫二奶奶作主的。
高氏笑笑,說了她身前的最後一句話:“這點小事,哪用她幫我作主!”
兩個丫鬟麵麵相覷,心道:這還是小事呢,整個前院都鬧翻天,連老爺太太都驚動了。
一盞茶後,清掃的婆子拿著笤帚推開了小院的門,見院門口槐樹上有個黑影晃晃悠悠。
走近一看,那人影竟然是二奶奶。婆子慘叫一聲,嚇得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恰好這時謝奕為往謝府來,聽到消息後,魂都沒了,一邊派人去請郎中,一邊從馬廝搶了匹馬,快馬加鞭趕到衛國公府來報訊。
謝玉淵不知道是怎麼回的謝府,隻記得兵荒馬亂中,她木然的被人扶上了馬車。
所有的聲音從她耳邊飄過,一句都沒入耳,她的耳朵裏塞滿了冰渣,連同整個人都是冷的。
等到了青草堂的時候,她看著滿院子抽泣不止的丫鬟,心仿佛被燙了一下,狠狠的推開了扶著她的三叔,一步一踉蹌邁過了那道門檻。
娘躺在床上,身體平躺著,她嫵媚的鳳眼睜著,露出猙獰的眼白,臉上帶著一抹說不出詭異古怪的笑容,像是那張皮隻是薄薄的畫出來的一樣。
謝玉淵的身體劇烈的抽搐一下,茫然的站在那裏,一步不敢往前。
娘的眼睛不是這樣的。
是溫柔的,是含情的,也是慈祥的。
她怎麼會有那樣猙獰的眼白呢?
謝玉淵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強烈的念頭這不是娘,她一定是冒充的。
她猛的扭過頭,想要奪路而逃,剛想轉身,竟然膽怯了。
“對了!”謝玉淵茫然地想,“那隻簪子是娘的,她一直視若珍寶,連睡覺都會藏在枕頭下麵。”
謝玉淵的嘴唇微微掀動,喉嚨裏“嗬嗬”作響,一時說不出話來了,可那“嗬嗬”聲實在難聽,她狠狠咬了下去,鮮血順著舌尖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