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這次被流放的,是整個陸氏家族。
陸家四子陸天昱戴著手銬腳鐐,低垂著腦袋,跟在兄長陸天明的後麵,錦袍看上去還算體麵,但整個人卻像是霜打的茄子,胡子邋遢!
從天堂掉落地獄,隻在刹那之間。
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陸家的榮華富貴已經是昨日黃花。
隊伍穿過北門,到了城門口,竟無一人前來相送。想著數日前陸國公府前的車水馬龍,領頭的官差在心裏直罵晦氣。
得,這一趟又是苦差,半分油水也無。
出了城門,一路往北,走了幾裏地,遠遠瞧見一個涼亭。
亭邊,停著一輛普通的馬車,車夫是個老者,仿佛是趕車趕累了,在亭子裏歇歇腳。
陸天昱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在路過馬車的時候,眼睛抬了抬。
這一抬,一股突如其來的酸澀從心底湧出,好像是心底深埋著的東西,終於被風吹去百尺厚的浮塵,露出下麵的相容。
這時,車簾的一角被輕輕掀起。
陸天昱像是被九道天雷劈中了似的,整個人不能動彈。
那眼睛,他太熟悉了!
是她!
簾子嘩的一聲摔下,車夫似乎歇夠了腳,拿起手邊的馬鞭,跳上馬頭。
“謝……”
陸天昱的聲音壓在喉嚨裏,根本叫不出來,他怔怔地望著那馬車,這小尼姑雖然恨他,到底也舍不得他;就象他雖然恨陸家,可陸家真正倒的時候,他比誰都懷念陸家曾經的好啊!
“你特麼倒是走啊,發什麼愣啊!”
“還不走,小心老子的鞭子抽上來!”
“喲,還敢瞪眼,你還當你是陸家的爺啊,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陸天昱挨了打罵,想著昔日自己再不濟,除了他父親陸征鵬能打能罵外,外頭哪個人敢對他大呼小叫的,想到傷心處,反而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邊倒退著走,一邊衝馬車嘶喊道:“小尼姑年方二方十八,
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發。
每日裏,在佛殿上燒香換水,
見幾個子弟遊戲在山門下。
他把眼兒瞧著咱,
咱把眼兒覷著他。
他與咱,咱共他,
兩下裏多牽掛。
冤家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死在閻王殿前由他!
哎啊,由他!”
嘶啞的聲音,和著北風鑽進馬車,謝玉湖死死的咬著唇,一張臉慘白的跟個鬼似的。
慢慢的,嘴裏一股血腥之氣湧上來。
淚湧出來,她突然後悔了。
阿淵說得對,這一眼沒有任何意義!
……
“小姐,二小姐已經送回府。”
玉淵放下手中的帳本,抬頭看著裝扮成車夫模樣的江鋒,道:“說細致些。”
江鋒一一道來,還不忘把陸天昱最後那幾句唱也學了出來。
玉淵聽罷,臉色極為難看,這幾句唱下流之至,幾乎就是指著謝玉湖的鼻子罵她輕佻。
看來,必是那陸天昱察覺馬車裏的人是謝玉湖,所以才故意唱了那句話。
“她怕是聽哭了罷!”
江鋒點點頭:“二小姐下車的時候,眼睛是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