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恒離京的半月後,皇後的棺槨移出皇宮,送入昭陵地宮。
這一日,京城下起大雪。
雪如鵝毛一般飄飄灑灑,短短時間,大地一片銀裝素裹。
滄海浮生,載浮載沉,怨魂終於歸入大地,留在世人記憶中的,隻是一個與廢無異的陸氏皇後。
此刻,千裏之外的海南,依舊暖風陣陣,熱浪襲襲。
一處闊大的宅子裏,白幡高掛,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痛哭聲。
李錦軒披麻戴孝的跪在地上,悲痛欲絕,他的身前是陸皇後的牌位,身後是他妻妾兒女。
唱禮官唱罷禮,李錦軒被人左右攙扶著,揮開眾人,獨自入了書房,將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
他一手敲著碗,一手擊著桌,反反複複吟唱著一句小調:生生死死隨人願;酸酸楚楚無人怨。
母親,魂魄西去之時,願能找到歸宿,兒子不孝,不能送你最後一程,願你來世,不做帝王妻!
……
京城的這一場雪,整整下了五日都不曾止住,四九城裏一片冰寒。
暖閣裏,玉淵一邊看著帳本,一邊聽江鋒回話。
江鋒前幾日去了莊上,將京城附近所有的莊子一一查遍,發現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麥子撒到地裏,剛冒了個新苗,被這一場又一場的雪凍得新苗死了小一半。
這會天又這麼寒,便是補種下去,也長不出什麼來。長不出苗,明年莊稼鐵定欠收,佃戶們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江鋒末了又道:“小姐,這鬼天冷得都和西北那塊差不多了,我入京城以來,還從沒見過這麼冷的天,這麼厚的雪。”
玉淵頭一抬,看向一旁的老管家,“老管家,你可曾見過?”
老管家想了想,道:“老奴倒是見過,那還是老奴小時候,雪下得比現在還大,天比現在還冷,老奴記得很清楚,那年發生了兩件大事,這頭一件便是熙帝歸天,其次,便是西邊大亂,老奴瞧著這光景,還是那句話,多存些糧吧。”
玉淵點頭,衝江鋒道:“過年兩月,佃戶租子減半,今年的糧食一顆都不要往外頭去,都入莊上糧庫。南邊,你讓沈容,沈易兩兄弟跑一趟,也是我這個話。”
江鋒猶豫了一會,“小姐,京中有老管家坐鎮,不如我親自往南邊去一趟吧。”
小姐的莊子在南邊的居多,他必須親自跑一趟,才能安心。
玉淵:“也好,你早去早歸,多帶幾個人。”
江鋒:“我這就去高府和義父說一聲。”
話落,羅媽媽匆匆進來,“小姐,溫小姐來了,說有急事找小姐!”
“快把人請進來!”
棉簾一掀,溫湘大步走進來,身上裹挾著濃濃的寒氣,小臉凍得通紅的,嘴唇都紫了。
抬頭一看,入目的不是玉淵的臉,而是那雙深邃如井的眸子,她的心裏撲通一下。
玉淵忙把手爐塞到她懷中,命羅媽媽端了熱茶上來,命江鋒把炭盆端到溫湘腳邊。
“這麼急趕來,可有什麼事?”
“等我先喝口熱茶,凍死我了!”
一口熱茶喝下去,溫湘舒出口氣。
“前兩天鬼醫堂來了個病人看病,爹幫他診了脈,開了藥方,一到抓藥了,才發現這人沒錢付銀子,又不能見死不救,爹就自掏了腰包幫他們墊上了,哪知這就一傳十,十傳百了,這幾天上門看病的,個個朝我爹下跪,我爹能有幾個銀子啊,這不找東家你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