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州與瀏陽侯曹子戚並排走在出宮的道上。
他們兩側立著深深的朱紅宮牆,幽深而單調,前路仿佛望不見盡頭。
出了宮門,便是一塊開闊的空地,停著好幾輛華蓋馬車。
段清州沒像往常那般騎馬,一個健步,跳上了瀏陽侯府的馬車。他勾著身子鑽進車裏,與曹子戚一人坐了一邊兒。
前頭車夫揚了揚馬鞭,馬車便晃晃悠悠地前行,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正陽大街。
“子戚,你跟她賠個什麼不是?”
曹子戚聽到段清州發問,目光轉了過去。
這位段小將軍正襟危坐,身姿比廟裏的神像還周正,麵上卻是一派漫不經心。
曹子戚愣了半晌,不由地想到白瓷罐子,臉色飛快地漲紅:“昨日是我的過錯,自作主張地說了些唐突的話,害三公主受了委屈。”
段清州從鼻中哼笑一聲:“她能有什麼委屈?”
“清州……你別問了,確是我冤枉了她。君子有過,無問大小,都理應賠罪。”
“我看你是怕她吧,那什麼‘臉上長膿瘡、□□長痔瘡’,賭咒發誓。”段清州止不住地揚了揚嘴角。
“你不也怕麼?她昨日說這番話,指向的可是你。”
“狗咬呂洞賓啊,我那可是為了幫你!”段清州自嘲地笑笑,“唉,你給她好臉,小心她得寸進尺,明日便要強嫁與你,要你做不成侯爺做駙馬。”
“……”曹子戚被噎了聲,隻剩下濃重的歎息。
“不過,我此次回來倒覺著,她與你信中所寫的有些不同,”段清州清朗的眸子亮了一瞬,“隻怕是傳言有所不實。做這個駙馬,興許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糟。”
“清州你這是在安慰我?我聽著挺難受的,”曹子戚苦笑,“你才認識三公主幾天?我這些年可是看得夠多了,她喜怒無常、飛揚跋扈,在她宮裏侍奉的宮女太監,每隔三年就要換上一批……都是被虐打得不成人樣,非死即殘。每多知道她的事多一點,我的心也就涼上一分。”
段清州默默地聽著,沒再接話。
隔了好久,他才道:“也是。一會兒裝病害我,一會兒又謊稱我是什麼祥瑞,人命仿佛就是她掌中的玩物,要想怎樣拿捏就怎麼拿捏……”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兩日相助於他,大約是三心兩意的公主大人,一時興起而為。
“說不定是見了我們段小將軍英武不凡的模樣,就轉了性兒呢。說真的,清州你若是替我擋了這災,要我把這瀏陽侯的爵位送你都成。”
段清州嘴角抽了抽:“可別坑我。爵位和公主,你都自己留著吧。”
嚴晚螢回宮就往軟塌上葛優躺了,一邊吃著宮女端上來的果盤,一邊想著昨夜那個挖眼割鼻的案子。
目前看不出來意圖。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血案又是鄒天師和聖女搞的鬼。關鍵點應該就在“純陽之子”的身上,聽天星那口氣,又要把人家抓來祭天。
但是一個十歲的小孩,能跟他們有多大的仇怨呢?
她正在苦思不得其解,若葉端了一個錦盒笑盈盈地上前來:“公主,您看明日給大公主的喬遷禮,送這對翡翠玉鐲合適嗎?”
嚴晚螢不擅長選禮物。不過她宮裏的東西都是燕帝和金皇後賞賜的,每一樣都是極好的物件,拿出去送人應該都不會失禮的。
“挺好的,就這個吧。”
“是。”
若葉得了準予,卻沒急著退下,斟酌了片刻回道:“公主,那個……暖香姑娘說她想拜見您。”
這頭牌姑娘已成為她製約太子的重要籌碼。也是,都住到一個宮殿裏了,有什麼話遲早要說明白的。
嚴晚螢沉吟道:“讓她過來吧。”
吩咐下去沒一會兒,身著素衣的美人便上來了。嚴晚螢略略打量了她一番,隻見她薄施脂粉,發髻簡單,飾物等一切從簡。
之前那種帶著美豔、頗具攻擊性的容顏,此刻看上去溫柔了許多。
晾了一晚上,算是想通了。
暖香上來就帶著宮女娟兒一道,恭恭敬敬地跪下,對嚴晚螢行了大禮。
“快起來吧。若葉,抬個軟椅來給暖香姑娘坐。”
嚴晚螢也不是什麼巫婆妖怪,美人已經可憐巴巴地服軟了,她並不打算給人刁難。
“暖香謝公主殿下大恩。”美人有點不自在,但還是坐了。
嚴晚螢勾出一個笑臉:“暖香姑娘在我這兒住得還習慣麼?若有什麼短缺,別客氣,盡管跟若葉講。別的不說,我們這宮裏的廚子,做菜可是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