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年回屋的時候,孟昌和施耀東都在床上了。
見他推門進來,孟昌翻了個身對著牆,倒是施耀東開口說話了。
“修年,你怎麼樣?”
夏修年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打量了一圈房間,孟昌兩人的床挨著在一側,他的床獨占了另一側,床頭還有個小櫃子,上麵掛著鎖。
夏修年想著,明天得趁一個人在屋裏的時候好好拾掇一下原主的東西。
施耀東又問:“你明天真要去上工啊?”
“明天早上再說吧。”夏修年也爬上了床,想了想問:“你知道韓家在哪嗎?”
“你是說麥子家?”
夏修年:“嗯。”
“不遠,你沿著知青點出去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再拐個彎就到了,門口有顆桃樹的就是。”
“好,謝謝啊。”
“沒事。”
一直沒說話的孟昌又重重翻了個身,床被晃的吱呀吱呀響,他聽了半天,沒忍住插嘴道:“你去麥子家幹什麼?韓爺爺就是被你害的。”
夏修年沒理他。
孟昌頓時火氣就上來了:“我就沒見過你這種人,下個鄉把自己當成個祖宗。整天端著一張臉,誰欠你的?害人害己。”
“好了,孟昌,你少說幾句。”
有人勸,孟昌反而更停不下來:“昨天他本來輪的是下田割稻,他倒好,說是怕田裏有螞蟥,不知道走了什麼門路,換去背柴,結果招惹了野豬……”
半晌,屋裏才響起夏修年淡淡的聲音:“分工是大隊長安排的,你要是覺得有人暗箱操作,明天就去舉報。野豬傷人的事是天災,你要非覺得是我造成的,明天也記得跟隊長說。”
施耀東跟著打圓場:“孟昌,你這話確實說的不對,這野豬傷人,夏修年和韓爺爺都是受害者。”
後麵孟昌又模模糊糊低聲吐槽了幾句,夏修年沒有再理。
他躺在七十年代的木板床上,伴著初夏還有些燥熱的空氣,就這麼毫無負擔地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生物鍾使然,夏修年睜眼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好在夏天天亮的早,窗戶的玻璃上隻貼了幾片破舊泛白的窗花,夏修年能看清室內的陳設。
他視線轉了一圈,皺了皺眉。
心想,果然回不去了。
好在,睡了一覺,昨天還隱隱作痛的腦袋倒是不疼了。
另外兩人還在睡覺,他倒也沒什麼報複心理,沒鬧出動靜,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拿著床底下的臉盆出了門。
院子裏,已經有人在洗漱了。
是那個叫徐雙梅的女知青。
她也看見了夏修年,眼神有點驚訝,但隻是點了點頭,沒說話。
夏修年也點了點頭,走過去,在水缸裏勺了一瓢水,去了院子另一頭洗漱。
遠處隱隱傳來公雞的打鳴聲,對夏修年來說,這是久違卻不陌生的農村生活。
隻不過,這是幾十年前的農村。
他剛洗漱完,屋子裏又出來了幾個人,是住另一個房間的四個老知青。
錢平正打著哈欠,見到院子裏的夏修年登時驚訝道:“你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夏修年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回道:“睡不著。”
“哦。”錢平點了點頭,也沒多問。
院子裏人多了起來,大家都要洗漱,頓時就亂糟糟的。
夏修年覺得,徐雙梅早早起來估計就是為了避開這批人,不得不說很有必要。
錢平洗漱完,看到還站在院子裏打量的夏修年,說:“修年,現在六點鍾,周嬸得先在家裏做了飯才過來,八點才有的吃。我們要先去地裏鋤完草,再回來吃飯。”
夏修年點頭:“好。”
一旁的王運和鄭新安已經背上了鋤頭,那個戴眼鏡的曹國華倒是不在。
王運喊:“錢平,走吧。”
“來了。”錢平衝夏修年揮了揮手,轉身背著鋤頭追上了他們。
屋子裏的其他人還沒起來,夏修年想了想,一個人出了門,循著施耀東指的路。
這是他第一次出知青點。
知青點外麵就是一條筆直但坑坑窪窪的土路,正值初夏,路的兩旁開著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夏修年走了大概五分鍾,才到了拐彎的路口,往裏看,那一排有著好幾戶帶著院子的矮房子。
倒數第二家院門口,有著一顆桃樹。
走近了,才發現上麵還掛著果。
院子門關著但是沒落鎖,隔著生鏽的鐵門,能看到散落的鞭炮碎片。
夏修年站在門口,就在他思考到底是開口喊人還是直接推門進去時,門內有了動靜。
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出現在了院門口,顯然他也看到了夏修年。
他仔細看了看,才吸了吸鼻涕,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