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落下。
當首都星的第四個月亮也完整地出現在天際的時候,兩個人穿過皇宮層疊的門廊,進入了花園的觀景台。
觀景台的正中坐著一個人,身後站著幾個低眉順目的侍從。
站在最前帶路的那一位彎腰行了一個宮廷禮儀:“陛下,伯倫特元帥到了。”
“陛下安康,帝國的榮光與您同在。”
伯倫特元帥站立著向這位名義上的帝國主人敬了一個軍禮。
“坐吧。”皇帝指了指對麵的位置,一副想要好好敘舊的模樣,“我們也許久不見了。”
他揮退了周圍的侍從,觀景台上隻剩皇帝和元帥兩個人。
墨藍色的天幕上,一顆金紅色的流星從第四月邊際劃過,落進了雲層中。
觀景台下的人工河波濤湧動,夜風從宮廷外一路穿撫過密林花葉帶動著皇帝手邊精巧的聆風球。
聆風球的樂聲和樹葉枝椏的婆娑聲、以及河流的水浪聲充斥著整座觀景台。
兩個人安靜地坐在一起,聽這些細微的聲音。
最後是皇帝先開口說話。
他透過聆風球繁複細密的鏤空花紋看向球體中心浮空的金屬花朵。
“你的傷好透了?”皇帝問他,“前些日子我收到消息,聽說你突然從十四區低調返航,還嚇了一跳,以為首都星被滲透了……”
他說這話很坦然很平和,似乎天生是個沒有架子的統治者,富有同情與仁慈之心:“後來才知道你受了埋伏,傷勢嚴重,必須回元帥府修養。可惜我日常不能出皇宮,一直沒去探望你。”
對方也隻是簡單說了一句:“多謝陛下體恤。”
別的什麼也沒有透露。
伯倫特元帥是個中年的男性beta。
他穿著一身灰黑色的便裝,棕色的長發束在腦後,尾部帶有一絲燒焦般的微黑與蜷曲。
伯倫特身型雖然高大,但從外表上看,似乎完全可以和平平無奇劃上等號。
五官隻是普通端正、周身也沒什麼氣質,就連些在尋常人身上多少微有些特別的琥珀色瞳孔看上去居然也很普通。
淹沒在人海裏就找不著、外表毫無攻擊性。
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帝國的元帥,掌管帝國軍部。
隻要他一天沒從這個位置上退下來,帝國二十七個星區的部隊就都要聽從他的調遣。
和他相比,皇帝仿佛是另一個極端。
清瘦的男性alpha穿著華麗的長袍,手上戴著藍寶石戒指。一頭銀藍色的短發,瞳孔讓人想到傍晚絢爛的晚霞。
明明人到中年,臉上卻沒有多少皺紋,氣質仍然奇異地有一股清透的少年感。
你明知道這個人是帝國的主人,卻不能在他身上發覺出哪怕一點鋒芒。
他沒有值得讓人稱頌的政績,也不是臭名昭著的暴君,但是每個站在他麵前的人,都很難忍住不將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這種矛盾感讓人矚目。
“陛下今天隻是想要敘舊嗎?”
“敘舊也挺好。”皇帝敲了敲手邊的聆風球,“阿爾德溫今天要和你手底下那個孩子一起去邊疆,一時間倒讓我想起年輕的時候,咱們一起在帝國軍事學院讀書的日子。那時候我還隻是個皇子,你呢,還沒有進入軍部。咱們和幾個老朋友經常半夜裏溜出去閑逛,好在沒被教官們抓住過。”
見伯倫特沒有反應,皇帝隻是笑笑,態度依舊很溫和:“一晃這麼多年,我們都老啦。雖然說現在的人壽命都有二百年,可是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活那麼久,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你說,是不是?”
比如格弗斯、普格、戈蘭……
昔日照片上青春洋溢的少年們,到今天居然隻剩下他們兩個還活著。
伯倫特回答他:“陛下多慮了。陛下正值壯年,何必憂心壽命?”
“倒是也談不上憂心。隻是看你手底下的孩子們都年輕,一個個風華正茂,一時間有些感慨罷了。”
皇帝笑了一下,說:“說起孩子們,我突然想起來。讓阿爾德溫加入‘輝光’項目組這件事,因為是我臨時起意,倒忘了讓軍部下調令。護送艦隊的是伊萊那孩子,他可以算是一向公正嚴明了,恐怕阿爾德溫過不去他那關。正好你在,幹脆現在補一條吧。”
這時候,皇帝手腕上的光腦開始閃爍,他低頭一看:“真巧,我說什麼來著?阿爾德溫發消息來了,說伊萊把他攔在了‘永恒號’外麵,沒有調令不給他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