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閃電後一道狂雷炸響,向天闕望著眼前的一幕好似被這雷擊中似的,全身忍不住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他已然驚呆恍神、心中萬種情緒交織衝擊,如無數箭矢在他內心裏湧射不斷,堵住了的心、堵住了他的喉嚨、堵的他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與此同時,在城裏麵一間破爛的民房裏麵。
“爹,我、我感覺我、我快要死、死了!”虛弱無力的聲音從一個枯小的身軀嘴裏發出。這是真正的皮包骨!在長期極度缺乏營養的情況下,皮與骨之間已幾無隔層,幾近透明的皮膚下麵就是嶙峋的骨頭,就像幹柴一樣!麵部也一樣,雙頰已經完全瘦下去,緊貼在顱骨上,雙眼深陷,整張臉就像是在骷髏頭上蒙上一層皮。生命的生氣正漸漸地從這具瘦到脫形的身體裏漸漸的流失!
“喝、喝一點肉湯吧!”難以啟齒的話語從床邊的男人的嘴裏艱難的吐出,他手裏端著一碗肉湯,散發出一股詭異的香味——一種極度吸引人卻又讓人想要快速逃離的香味!他的手因為激動的緣故搖晃得十分的厲害,他趕緊用上兩隻手,然而還是徒勞還是在抖!平常他的每一隻手,都可以輕易擰起百來十斤的東西,可是偏偏今晚這碗輕輕的肉湯卻似乎重逾千斤,令他無法端定!
“不,我不能,我…不能…不孝!爹,爹,求求你,可不可以求求你,”一道雪白的閃電驟然從天邊劃過,有氣無力的弱小身軀像是瞬間被注入了莫名的力量,語速漸快漸急:“可不可以求求您不要…”
“轟!”閃電後的驚雷驀地炸響,掩蓋掉了孩子嘴裏吐出的最後的幾個字,生命逝去,唯有不甘的眼睛仍舊睜著!
“寶、寶兒…”男人的身體劇烈的一抖,手中的碗如千斤重般墜地,碎出一地狼藉!他失神的望著孩子的屍體,半天沒有動靜!
“轟、轟、轟”幾道狂雷連續於屋頂上炸響,直轟的房屋震鳴不已……
“啊、啊……啊……”男人忽然抱著自己的頭淒厲的叫了起來,他紅著眼狂吼著跑出門,衝進了傾盆的雨幕,在黑白交閃的雷電中,發出震天淒慘的吼聲,發足狂奔!
他要奔向何方?沒有人知道!正如沒有人知道,這座已經被斷糧斷水圍困了四個月的載歌城路在何方?
“嗯?”撕心裂肺的吼聲傳到了向天闕的耳朵裏,將他從震驚當中拉了回來,他對上了跪著的士兵那一張已經幾乎全爛的臉,竭力的壓抑著內心的悲愴,對周圍看向自己的士兵們輕輕地吐出一句話:“沒有什麼事,都散了吧!”
“什麼?”向天闕這一句話吐出雖如鴻毛般輕飄飄,可落在士兵們的心裏,卻比天上連綿的雷聲更令人震驚。如此恐怖的事情,向將軍竟然不追究嗎?他們驚訝到了極點,但他們不敢問。向天闕知道他們不敢問,卻還是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們——他轉過了身體、離去!
他的鼻子一酸,有滾燙的淚珠合著雨點一起落下。
眾士兵們轉過身目送他,透過他緩慢離去的步伐,士兵們似乎窺見了他內心的疼痛,一種莫名的悲愴也從他們的內心裏升了起來。他們也陸續轉身離開,隻留下依舊呆跪原地的人。
“向將軍,”忽然那個跪地的士兵衝著向天闕的背影發出一聲悲狂的吼聲:“我對不起你!我先去了,小濤下輩子還要追隨將軍,征戰四方!”
“不要啊!”向天闕聞言趕緊轉身,他知道士兵說完這句話後想要幹什麼,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士兵衝去。然而終究還是晚了,隻因士兵此刻發出的決心和他與敵人戰鬥時的決心一樣決絕頑強,向天闕才一轉身,士兵已經拿起一把刀決然的抹向自己的脖子!
“啊…兄弟…”向天闕抱著小濤的屍體,揚天一聲怒吼,聲音淒厲森寒、滿含絕望痛苦之情,猙獰得仿佛從地獄傳來,直衝載歌城上,驚霄裂雲、為本已驚雷狂雨的黑夜更添了幾分恐怖!
周圍的士兵們先是同樣的震驚,接著他們全部跪下來,發出了和向天闕一樣淒恨的吼聲!
“哈哈、哈哈,多麼慘烈,又多麼淋漓盡致的美啊!”如此慘景之下,在不遠的地方,居然有一個嬉笑的女子聲音發出,她坐於飛簷之上、暴雨之中,一道閃電打過,光芒綻放的瞬間也隻能照著她的背影,仿佛她的臉永遠都處在光明的背麵——黑暗、之中:“恭喜我的畫集,又將流傳後世多麼美麗的一幅畫,這是戰爭、是人性、是衣著光鮮背後血淋淋的人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