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川絢忽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像是屠宰場裏堆積而成的過期肉塊一般,混雜著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櫻花香味,最終變成了一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味道。
於是他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津川絢知道場景又轉換了,他知道接下來是什麼畫麵。
他的大腦嗡嗡作響,仿佛像是受到了來自深海般的壓抑,窒息、死寂,無法呼吸,又仿佛掉進了冰窟窿一般,隻能無力的僵在哪裏。
他不想睜開眼睛,不想麵對。
“滾啊!!別碰他!!”
“——你他媽!鬆田陣平!你以為就你難過嗎?!啊?!”
黑暗裏傳來拳頭與肉體和骨骼猛烈碰撞的聲音,大概是打架的過程中撞擊到了書桌,津川絢還聽到桌椅與地麵摩擦傳來的刺耳的刺啦聲。
他不想麵對。
津川絢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空洞、麻木、晦暗的紫色眼睛裏虛無一片。
他靜靜地看著,看著那片血紅,看著鬆田陣平目眥欲裂的嘶吼,降穀零握緊的拳頭,諸伏景光空白的表情。
每一幕,都深深的刺痛了他。
鬆田陣平麵部猙獰,他狼狽地用袖子擦過眼角,猛的朝著降穀零狠狠踢了一腳,得到對方毫不留情揍在臉上的一拳。
“你他媽的!你以為!就你!難過嗎?!”降穀零一字一拳地揍著鬆田陣平,然後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他顧不得自己臉上滑落的淚水,扯著嗓子朝著鬆田陣平吼道,“你在這裏發什麼瘋?!你去給他報仇啊?給我他媽去把犯人找出來啊?你發什麼瘋?啊?!”
而兩人的身後,萩原研二安靜地躺在床鋪旁邊的木地板上。他的身上爬滿了類似飛蛾圖樣的燙傷烙印,千瘡百孔,那些白的紅的不知道是什麼的亂七八糟的液體流了一地,鮮紅地,刺眼地鋪在地麵上。
津川絢路過拽著鬆田陣平衣領的降穀零,路過崩潰捂住臉的諸伏景光,踏進那片血泊。
他像是將珍寶擁入懷中一般把萩原研二緊緊抱在懷裏,佝著背喘息著。
每一幕,都刺痛著。
這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不是嗎?
萩原研二的模樣將從此定格在他的腦海裏。他不會記得他們曾經擁有過怎樣快樂的時光,不會記得他笑著說話的樣子,打鬧嬉笑的樣子,朝著他招手的樣子。他不會記得那些燒烤,炸雞,啤酒,和煙花。不會記得他曾經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多麼欠揍,多麼的受女孩子們歡迎,不會記得他是那樣心思細膩,是那樣的瀟灑多情,又透著骨子裏的體貼溫柔。
他隻會記住這一地的血,和萩原研二破破爛爛的屍體。
對不起研二。對不起。
是他的錯,他本應該注意到的。是他的錯。
津川絢無法控製地將自己埋在萩原研二的肩窩裏,從喉嚨裏發出一陣陣壓抑的哽咽。
他的一個摯友死了。
他屍體上無數的窟窿直白地告訴所有人他死的時候有多痛苦,他身體裏的內髒,血液,全都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他,流淌在地上。而津川絢感覺自己隻是一條被魚叉叉中拋到岸上的魚,那些鋒利的鐵器刺穿了他的心肺,除了在漁網裏不停翻卷攪動掙紮著呼吸,他能做的也就隻有徒勞地撕扯著自己的魚鱗而已。
津川絢,你真沒用。
男人從萩原研二的肩窩裏抬起頭。他就像個吸多了的癮君子,神情癲狂,帶著濃烈的悲傷與火焰般灼燒著的快意,報複般自虐地看向宿舍門口呆愣著站著的自己。
津川絢,你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