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掉那點綺思,自帶兔子般警覺的湯儀不禁懷疑,她是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亦或是,她那些被藏起的心思為他所察覺?
不論哪一種,她都沒想過要如何應對。
腦海中又閃過許多種猜測。湯儀習慣對不好的事做最壞的預測,這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周嶠把手放下來,慢慢地鬆開了桎梏。
他語氣淡淡的,“你離我太遠了,”頓了下,他補充道:“不方便說話。”
心底的緊張和疑慮被打消。
湯儀瞄了他一眼,說:“那我過來點。”她邊向他靠近,邊想話雖如此,還是有必要保持距離的。
兩人中間隔著一臂不到的距離。
周嶠瞥眼她,神色不變說:“太遠,再過來點。”
湯儀略帶猶豫地挪過去一點。
周嶠見她如此,皺了皺眉,問她:“我很可怕嗎?”
湯儀倒是愣了下,搖頭,“沒有啊。”
周嶠沉默片刻,道:“到我邊上來,我有話和你說。”
湯儀有點納悶,她依言又坐過去一些。
他看出她似在顧及什麼,眸光微沉。
這會,兩人間的距離依舊涇渭分明。
越靠近他,湯儀就越緊張,她縮起身體坐好,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這絕對是上天對她的考驗,她此刻心情複雜,生怕自己露出什麼端倪。
總之,她有點說不上來的心虛。
他看著她慢慢彎下腰,雙手抱住大腿,把臉埋在他徹底看不見的黑影裏。
視線平靜地滑過,周嶠說:“我不知道到下午體溫會不會升高。”
他的口吻有些模棱兩可。
湯儀卻反應過來,說:“每隔一段時間量一下,如果到晚上不發熱了,應該就好了。”
周嶠問她:“怎麼量?”
湯儀被他問得噎住,心裏默默腹誹你要不嫌棄可以用我的手。不過……再借她一百個膽子吧,她才會這麼說。
她想了想,道:“你要是感覺不舒服,可以和我說。我雖然不是醫生,但能幫你想辦法。”
聽罷,周嶠想起什麼,問:“你哪來的退燒藥?”
湯儀說:“教官給的。”
他輕輕移開目光,道:“教官好說話嗎?”
湯儀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關禁閉是為了讓學生服從,真出事了他們也擔不起。”
說話間,耳邊傳來清晰而緩慢的腳步聲,不多時,有人在門前站定。某位教官在小窗口處探頭張望了會,他透過霧蒙蒙的玻璃,窺見禁閉室內兩個孩子安坐著,沒有異常。
教官扶了下門,轉身走了。
湯儀被關過兩次禁閉,她對門外的任何聲音都格外敏感,當視線觸及那道無聲的窺視,某些畫麵在記憶深處重現。
漆黑寂靜的走廊,男人遙遠而長久的凝視。
她不由自主地湊近他,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轉移心底的害怕。
湯儀說:“你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沒胃口。”昏暗中,周嶠覺察到她的默然靠近。
兩人挨著對方坐在一起。
他比她高不少,因此目光總是居高臨下的,湯儀覺得他眸子裏帶點冷淡,眼神沉靜幹淨,仿佛能隨時洞悉人心。她努力避免和他眼神接觸。
看著地上搖晃的朦朧光影,她不說什麼,屋裏愈發安靜了,外麵世界的風吹樹葉沙沙聲也顯得很遠很遠,遠得有種模糊時間的溫柔感。
——
白天睡多的下場是夜晚毫無困意。
湯儀掃了眼周嶠,少年的側臉沉在陰影裏。
今晚月光很好,格外清澄明亮,月光漫射進小屋裏,驅散漆黑,讓所見都變成淡藍色的。
他側臉的輪廓在她眼前漸漸清晰,她先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長,可能他在想什麼,眼神專注地盯著某處,臉上神情很淡,他沒轉動目光,她毫無危機意識地看著他,直到他睫毛輕扇一下,抬眸看過來,眸光精準地捕捉到她。
湯儀瞬間無所遁形,對視了兩秒,她緩緩道:“我有問題要問你。”
周嶠轉過臉看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