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烈英在那條道裏走了半天,那股由於眼睛不好活該受的煩躁折磨才逐漸消失。
他躁動的大腦也開始冷靜下來。人一冷靜,理智回歸,才發現自己這個決定多麼蠢。
首先單不說他這條路對不對,其次他現在是真的有點虛。雖然還沒丟人到腿打顫的地步,但其實也差不多了。
他甚至已經在腦子裏想好要通過怎樣的方式寫下遺書。要是他真的命隕此處,起行第一句就是讓他媽別出差了,趕緊連夜買票回來幫他報仇。最好告得狗公司傾家蕩產,以安他九泉下的魂。
幸好老天爺爺嫌他煩,不想讓他上去伺候。在他打著小電筒繼續往前摸了不一會兒後,竟然就看見地上憑空出現了一堆圓圈圈。
他忙走過去,觀察一番後,發現每隔個十幾米就有一堆。他頓時感激的對著洞頂拜了三拜,嘴裏嘀咕:“感謝老天爺爺指路之恩,回去我就給你燒點人民幣。”
“阿嚏”洞外正在劈柴的鶴尚此時忽然打了個噴嚏,他往四周看了看,疑惑道:“誰在cue我?”
就是這路怎麼隻指一半?陳烈英沿著那一堆堆圈圈走了一段路後,就再找不到任何路標了。他有些疑惑,試著往前走了十幾步。
由於沒有路標,又是一個人,他格外謹慎,每一步都用電筒照清楚了才走。
腳往前踩上地麵,他踏出第十三步,忽然,腳下莫名一鬆,他整個人根本來不及抓住什麼,直接掉了下去。
“我日!”老天爺爺什麼時候這麼喜歡他了?
“嘭”人體與地麵的碰撞聲。
陳烈英屁股都要摔癟了,他揉著自己屁股撐著地站起來。平地也能摔坑裏?怎麼能有人這麼衰?
摔下來時,他不幸與手電筒和背包失散,現在四周一片黑暗,他什麼都看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處於什麼狀況。
這無疑是一種很不舒服的壓抑狀態。陳烈英慢慢跪到地上,屁股太疼,導致他隻能以跪下代替蹲下。他開始按照猜測中的摔下來時,手電筒和包應該會落的地方去找。
他一舉一動都很小心,生怕發出任何聲音,讓他幻想中的黑暗裏的未知生物發現自己的存在。
結果摸了半天,既沒摸到包,也沒摸到手電筒。他暗叫倒黴死了,悄悄移動雙膝,擴大盲人摸索範圍。
移動幾次,手突然摸到一個硬物,陳烈英魂嚇的一顫,手“唰”的縮回去,後麵反應過來,可能是手電,又頗為折磨的硬生生折回去。
還好確實是手電。他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這種環境真是讓他有點虛。他慢慢的重新撐著地麵站起來,十分緩慢小心的打開手電開關。
黑暗中突然出現一束光。借著那束光線,陳烈英終於看清了自己摔進了什麼地方。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摸了半天都沒摸到包。因為包沒跟他人一起掉下來。
……承蒙老天爺爺厚愛。
陳烈英扶額,安慰自己,至少手電筒還在。
借著光線可以看輕清這是一個圓柱形的大坑,離地麵足足有將近七八米,地上離散分布有一些草和獸皮,他說為什麼這麼疼呢,幸虧他命硬,沒給摔死。
行了,看清楚沒有可怕的未知生物,陳烈英把幹草弄到一塊,鋪上獸皮,坐下不動了。
靠他自己也上不去,不如躺平等救援。王雲這個笨蛋應該很快就會發現吧。
但小雲弟弟似乎總能給他驚喜,他快把那張獸皮上的毛薅禿了,還不見人。
可能是已經到了晚上,這坑又在地麵下這麼深的地方,寒氣十分逼人。蔣令周給陳烈英準備齊全的背包也沒掉下來。再多吃的穿的,陳烈英也享受不到。
他整個人已經縮成小小一團,裹在那張被薅禿了的獸皮裏。他今天隻吃了早上那一頓,窮比節目組給他們吃的還是粥,他整個人現在就是又餓又困。
隨著時間逐漸過去,原本陳烈英還能隔一段時間抬頭望一下救援隊伍到了沒有,後麵他已經困到明知道不可以睡,卻還是上下眼皮像粘了膠水似的分不開。胃裏的饑餓也從燒心的灼痛,到最後,他已經麻木了,完全感受不到。
按照世界的規律,人在最接近死亡的迷離時刻,就會想到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陳烈英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外出差的老媽。一天中秋,一天清明,一天元旦,還有兩天春節。他一個不落的記得清清楚楚。畢竟也實在好記,一隻手都數的出來。
第二個蹦出來的是蔣令周。大概在這種時刻隻好麵對最真實的自己。他沒有再反駁自己。
畢竟這個少年是在他最年少最天真最幼稚最真誠最勇敢最純潔的時候遇到的,是他還沒進入成年人的世界,還沒被這樣那樣俗世的東西染化束縛的時候遇到的。
這個少年還曾在這樣的年紀裏,那麼多年如一日的掏心掏肺的對他好,關心他,甚至是超出本身年紀的疼愛他,照顧他,安慰他,保護他……
這份感情在人生那麼多浮雲虛假裏那麼真摯又對他實在珍貴。
導致這個少年曾那麼狠辣的把刀紮進他心口,重逢時,他竟然都還是說不出任何一句狠心斬斷,一刀致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