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麗如往常一樣走進教室,拿起女生們早已泡好的茶,喝了一口,這才坐好。拿出教案放在腿上,抬著眼皮掃了眼教室裏的同學。很好全部到齊,當然,敢逃她課的至今還沒出現過。上次秦昊和劉曄來遲了,就被關在門外,站了一節課。這種高壓之下,還敢翹課的,那都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而是得了神經病。
“該誰交作業了?”常麗淡淡的問道。
袁湶和趙丹峰舉起手來,“我兩。”
“喔,題目是十八年後相逢對不,那就開始吧。”常麗看兩人走出來,拍了拍教案,這就是開始的意思。
趙丹峰咧嘴一笑,“常老師,能不能讓下一組先,袁湶還需要換套衣服。”
“哦?”常麗看向袁湶,“怎麼不提前準備好,我就說,你兩連個道具都沒準備,趕緊去。”
這就是區別對待,表演課上能有這待遇的,隻有袁湶。常麗沒理趙丹峰,趙丹峰也就知趣的自己走下去坐下,看第二組陳明浩和付靜的作業。這兩人的題目簡單一點,夫妻吵架,妻子不讓丈夫進門,最後丈夫終於讓妻子開門,陰轉晴的一段戲。兩人表演的有些昏昏欲睡,也沒什麼辦法,這玩意沒什麼經曆,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求情的話,對其中感情衝突,理解的也不夠深刻。結果就是表演流於形式,簡簡單單演完結束。
聽講評的時候,常老太臉色就不好了起來。一個班有的天賦高,有的天賦低,這是件正常的事情。天賦在藝術上,決定著一個人的成就上限。但努力程度就一定決定著這個人的下限在哪。哪怕你就是一點天賦沒有,隻要肯練,用心去思考,哪怕去借鑒前人的表演風格,方式,做個默默無名,但又有戲演的電視劇演員總是可以的。
常麗自問自己從沒奢望過學生裏能出一個影帝影後,但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學生裏會出現一個連電影主角都演不上的演員。手指有節奏的點在教案上,“先下去吧。”
兩人如蒙大赦,趕緊下去坐好。常麗正要問趙丹峰袁湶怎麼還沒回來,就聽著一陣敲門聲。想著該是袁湶回來了,頭也沒回,喊了進來。就見著趙丹峰走了出來,站在圈子中間。女生們站起身來,挪著椅子走到牆邊站好。男生們更省地方,幹脆把椅子架起來。
“你們幹嘛?”常麗左右看了看,滿腦袋問號。
曾離站出來,清了清嗓子,沒敢看常麗,開口唱道,“一馬離了西涼界。”
趙丹峰喊了聲好,一旁劉曄甩了甩袖子,端上一杯茶。趙丹峰坐下來,端起茶杯,拍起腿,嘴裏哼著,“鐺個裏個,鐺鐺裏個,鐺鐺...”
“武家坡來了王氏寶釧…”
常麗聽著聲,就知道是袁湶,扭頭一看,嚇了一跳。這一身《霸王別姬》的青衣行頭,怎麼唱著《紅鬃烈馬》的詞。也不出聲,任由袁湶走過自己身旁。
“站立在坡前,用目看。”雖然看著行頭怪怪的,但常麗還是不由自主打起了拍子。這兩出戲,真是再熟悉不過。越聽越發覺得袁湶這底子打得好,瞧那眼神,王寶釧不就該這麼看薛平貴嗎?當然,趙丹峰應該演的是個在看戲的。
常麗跟著袁湶的唱詞,就要跟下一句。結果差點沒噎死,袁湶一抖女蟒,雙指作劍狀,指著趙丹峰說道,“十八年前我就是瞎了眼,才遇到你個冤家!”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話說你那男朋友呢?還打電話嗎?”趙丹峰一臉欠揍的得意樣,丟了顆瓜子進嘴裏。
“關你什麼事!”袁湶一甩袖子,怒目以對。
“我看就是分手了吧,不然這年紀還出來唱戲。別的角都是戲癮來了才出來唱,您這唱了得有好幾場了吧。”趙丹峰哼了聲,“早說過了,遲早遇到個薛平貴似的人,報應了吧。”
“你!”袁湶拉著袖口抽噎起來,哀聲唱道,“狠心的許郎啊…”
常麗一樂,得,《白蛇傳》都來了,這句倒唱的恰到好處。
“唉,你別哭啊。”趙丹峰站起身來,有些手足無措,走到袁湶身邊,“我是不是要唱句姐姐,接你的詞兒?”
“哼!”袁湶一扭頭,“你那女朋友又去哪兒了,莫不是分了吧。不然有這閑情來聽戲,你且四望,除了你可還有顧客。”
“不興打擊報複,我們姑且可以稱之為同為天涯淪落人。”趙丹峰歎了口氣,“我說我是看到是你演,我才來看的你信嗎?”
“你覺得呢?”袁湶冷冷笑了聲。
趙丹峰欲言又止,重重歎了口氣,“算了,算了,十八年了,我又何必再說。”頓了頓,唱了起來,“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回中原,放下西涼沒人管,思思念念,思念三姐,王寶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