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冉恬但覺她在手心裏低低地叫了一聲,熱氣直嗬得她發癢,心上亦為之一顫,忙不迭地撒了開手,笑著向謝璧道:“謝少俠真的見多識廣,不怕你笑話,其實我自己都記不得,那個字老難寫……”
就在此時,她忽然瞥見謝璧臉色一變,還當是哪句話說得不對,正自忐忑回顧時,忽聞得一聲巨響。
那可謂是她有生以來聽過的最大響動,好似是從腳底下炸起一道悶雷,隨之隻覺一陣熱浪撲麵掀來,激得她整個人仿似斷線風箏般離地而去。
古冉恬刹那間滿腦空白,隻還下意識要去抓住嶽水心的手,可也隻來得及瞥見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便就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
不知過去多久,古冉恬再度睜開眼睛,隻覺渾身上下都好似在油鍋裏滾過一遍,熱辣辣得發疼,耳邊更是嗡嗡直響,眼前隻看得見一座攔腰斬斷的石像,她認得是清秀園裏鵲橋邊的織女,如今卻隻孤零零地躺在不遠處,與她四目相對。
啊,清秀園。清秀園……
此前的一幕幕漸次浮現在腦海中,方才他們正是轉過回廊,才要繞過湖邊走上鵲橋,然後便……便是地動山搖。
那是什麼呀?真個地動了麼?不,還有火一般燙的熱風,是……是火雷罷?
古冉恬猛地打了個哆嗦,一時間但覺心底冰涼,萬念俱灰。
是什麼人敢在清平山莊搞出這麼大陣仗?
又是什麼人能在清平山莊搞出這樣大陣仗?
鬧得這樣大,清平大會還能如期舉行嗎?
這麼疼這麼疼,好像全身的骨頭都散掉了,她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明明就在後天,明明她都混進謝家院子裏了,明明……明明隻差那麼一點……
想見的人,是不是再沒機會見到了?
還有嶽水心。她費力地想抬起頭來,想瞧瞧她現在是什麼模樣,可最後也還是徒勞無功。
她是那麼好那麼好的人呀,早知道就不拉她進來了,早知道……早知道……
忽然眼前闖進來一雙穿白緞子繡鞋的腳,鞋頭那朵蓮花惟妙惟肖分外嫋嫋,緊接著似乎有隻手在她頭上撫了撫。
這是白無常來接人了麼?
她不想走,她不甘心,她費力地想要抬手揮趕,無奈手臂皆有千鈞之重,喉口也幹啞得發不出呼救,她急得快要掉下淚來,可也仍隻能直挺挺地躺在那裏,盯著織女黯淡無光的雙眼和削薄的嘴唇。
耳邊的嗡嗡聲忽地淡去,尖叫聲,咒罵聲,流水聲,便在那一瞬紛紛攘攘地壓過來堆過來。
還有清脆又甜潤的聲音帶著驚喜,就在她頭頂響起,“英秀姐姐,這裏還有一個!”
古冉恬心裏的驚和喜更多,再度想要撐起身來瞧一瞧此英秀可是彼英秀。可不知怎地,眼前忽地又是一黑,等她再度睜開眼時,天地已然又換了模樣。
天色還不昏沉,大抵沒過去許久,因此她能清楚地看見那做了清漆的木架子床和花紋富麗得有些俗氣的床幃,身上倒還是帶著疼的,撐著床卻也勉強能坐了起來。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膏藥味,她吸了吸鼻子,茫然地看了會兒這間不大不小的屋子,才再次把混亂的思緒撿回來幾縷,正要掙紮著下床時,卻聽見房門輕輕地吱呀一響,閃進來一個瘦小的身影。
“你醒啦?”嶽水心瞧見她已經坐起身來,自然是歡喜的,忙不迭三兩步奔上前,神情間滿是關切,“有哪裏不舒服麼?”
太好了,她沒事。
古冉恬一瞬間如釋重負,看著她倒不知怎地說不出話來,緩緩地搖了搖頭,忽然瞥見她額角的一塊紅腫,不覺皺起眉來,再將她全身上下一掃量,隻見她原來幹淨整潔的衣裳已然汙糟,手肘膝蓋處多有磨損,更是沉下了心,“你……你沒事吧?”
嶽水心也留意到她的視線,抬手捋了捋頭發,有些訥訥:“沒事,我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擦破了點皮……倒是你,沒覺得哪裏不舒服吧?”
古冉恬仍然將信將疑地盯著她,“你真沒事嗎?”
嶽水心還有些納悶,但也點了點頭,“我沒事呀,你沒事吧?阿……阿冉?”
古冉恬已經撲上來抱住她的腰,“太好了,太好了,幸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她方才真是怕得緊悔得緊,她來是她的選擇,撞上了這種事也不過是運道不好,可若是帶累得她也送命,那真是怎麼也說不過去,便是做鬼都不肯安心。
嶽水心有生以來哪裏經過這樣親密的陣仗,登時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恨不能止住,雙手緊緊地貼著衣裳抓著,半天才吭吭哧哧憋出一句,“你渴了吧?”
“啊……”古冉恬多少有幾分茫然地抬起頭,看她滿臉嚴肅認真,不由自主地信服起來,舔了舔嘴角,才覺著自己的確是渴了,手上不知不覺地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