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的一顆腦袋轉動,望向蝦和尚:“為何?”
“相柳施主沒來過西海,是以不曉得,前麵那些不是島嶼,而是鼇家兄弟。”
雖未見過,但曾聽長輩提及,蝦和尚一說相柳就明白了,冷哂了下,雖然未說什麼但神情中的輕蔑不言而喻。
鼇為巨龜,體大如山性情凶悍,他們這一脈是霸下子孫。龍生九子,霸下為其中之一,所以大鼇都算得龍王後代,可說到底它們失了龍形,算不得嫡傳子嗣。
海中龍王一脈都姓敖,巨龜不敢直接繼承先祖姓氏,就給自己取了個同音別字,自稱‘鼇’。
此地距離摩天古刹的沉落遺址更近,鼇家受佛意熏染更甚,連背上的厚甲都生成了佛陀之形,所以遠遠看去,那些小島皆為佛祖大像。
遠古時九頭大蛇縱橫四海,沒少與姓敖的廝殺,相柳遇上真龍,彼此間或許還會有幾分顧忌,但對遠處那些血脈不純的‘鼇’家兄弟,小相柳還不放在眼裏。
“西海故老相傳,龍王爺嫌自己的龜兒子蠢笨,也就不怎麼待見這些大鼇,不過好歹也是一脈傳承,便命他們世代駐紮於此,看守大海深處的西海碑林,真正的悠閑差事,算是把他們養起來了。反正霸下負碑是在典的事情,大鼇看守碑林也算是它們的本份。”
神鬼傳說,多彩迷離,聽到這裏蘇景插口問:“西海碑林?又是什麼?”
大士有問,蝦和尚必答:“據說就是西海敖家的藏經殿,不過是不是真有這麼個地方我也不敢說......不敢相瞞大士,這些傳說...也未必都是真的,當年蝦米小和尚怎麼聽來的故事,如今蝦米老和尚就怎麼講給大士。”
敖家早已消失不見,但大鼇還留在海中,這種東西不怎麼聰明,固執守舊無人能及,是不是真在看守碑林不得而知,不過他們世代於此,萬萬年不做遷徙是千真萬確的。
“平時鼇家兄弟都待在海底,倒也沒太多規矩,別人要從海麵上遊過、或者天空飛渡它們也不管,隻要不潛到它們的深海腹地就沒事。不過...”蝦和尚把話鋒一轉,終於說到了正題:“每隔三五十年,鼇家人都會浮上海麵透一透氣,不知為何、每到這時它們便會霸海封天,無論天上還是海麵、海下,絕盡一切過往,靠得稍近些都會遭凶狠斬殺,絕無通融。”
說完頓了頓,蝦和尚又皺眉道:“按理說咱不應該能碰到他們,鼇家人上來透氣從來都是在春天,從未聽說過它們會在秋天浮海。”
蘇景哪有心思追究老鱉什麼時候曬殼,問道:“如果繞路會耽擱多久?”
前麵不是一頭怪物攔路,而是繁衍了不知多少年頭的一族凶猛妖龜;
眼中看到的隻是十幾座小島,天知道再向前還會有多少、又或者尚在海中還未曾浮起。
蝦和尚翻著眼睛好一陣算計,搖頭苦笑:“這個圈子兜起來可就大得沒邊了,三四個月不稀奇。”
想都不想,蘇景又問:“這些大鼇行遁之法如何?”四個月他可耽擱不起,沒得說,重新開始盤算衝關。
蝦和尚的臉色發青,行者大士的盤算對他而言未免太驚心動魄。
蘇景衝過去就算沒事了,蝦和尚的根子、老巢都在西海,以後還得繼續在這裏過日子,哪敢去惹鼇家的人。這一重道理蘇景自然明白,笑道:“大師送我至此,在下感激不盡,不敢再勞動大師法駕,你我就此分別。臨別之際再送大師四句箴言。”
蝦和尚稀罕的就是佛偈,聞言大喜:“請大士賜教。”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蘇景會的,都是東土流傳最廣的佛偈,但若反過來看,流傳的廣便說明這禪說端的精妙,是以蘇景占便宜沒錯,‘訛人’卻遠遠談不到。
可蘇景還沒說完,忽然麵露詫異,小相柳也察覺有異,不驚、冷笑著說了句:“不知死活的東西。”
這兩個‘醜八怪’的五感何其明銳,明白察覺身下水流變化,有四座‘小島’正從深海浮升上來,其中最快的一座,出海之地正是他們的立足之處。
就算要衝關、動手,也不急在此刻,蘇景勸住小相柳,三人後退讓出地方,真元行轉心神專注,靜靜等待。
過不多時,浪花躁動水麵急顫,轟隆一聲,浪濤驚起四散去,方圓二十裏巨佛顯世、巨鼇登海!
而蘇景隻才看了這‘島’一眼,立刻皺起了眉頭;小相柳的六顆腦袋則微微向後一仰,齊齊發出了一聲‘咦’。
地位相差得太遠,置身於大鼇身前,蝦和尚心膽具寒,忍不住的瑟瑟發抖,可‘行者大士’不走,蝦和尚也忍住了不逃跑,見蘇景、小相柳各顯異常,妖怪還道他倆已經被大鼇法術懾服,顫聲問道:“兩位無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