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是個籠統稱呼。
和尚修行,和尚明悟,一朝徹悟既破空天外去往西方極樂世界。到那時他就不再是和尚了,他成佛。
單從修行事情來看,佛與仙沒什麼區別,所以天外宇宙中佛很多。
道看逍遙佛重空明,修行到頭看的是心、是意。心、意圓滿了自然也就得道了,由此釋家佛陀之間不存貴賤之分,彼此尊敬彼此友善,聞道有早晚之分,證果有先後之別,可是隻要走在同一條路上,大家就是平等的。
佛家如此,道家亦然。
不過地位的平等,不表示實力也相同。
中土古時,有老僧不動煉氣不會修行,甚至來武功都不會,卻因一場徹悟證得菩提,立地成佛。這樣的先例不少。老和尚證道了,他就是佛,可是這樣的佛,與鼇渚這等壽命以萬年計、天生脈中一道真龍精血心中一道清澈禪性、再經漫長年頭的修煉最終修得正果的佛陀,戰力上又哪裏有的比。
當然,飛升可得宇宙靈光重塑金身,一下子得擁不敗之身、得擁浩瀚之力,其後還可以再做修行,從真正的凡間平凡人變成縱橫宇宙的猛將,但是修元煉力習鬥戰這種事情,不同人不同路結果千差萬別。這一重與人間修行道並沒太多區別,蘇景修行至今一千七百年有餘,徹悟獨獨真法坐擁人間大力,他的小元神都有了自己的太陽,再看與他同時入道的修家,又有幾個有他今日成就?就是這樣的道理了,能真正修得大神通的永遠隻是少數中的少數。
天外逍遙者,實力千差萬別,不過佛道真仙,同道之間從不以力壓人。
也是因為實力千差萬別,殺過七個佛,聽上去有些嚇人,但也未必就有多了不起。
有人說:我獨力生擒七頭老虎。他沒說謊,但也許他抓住的是七頭連眼睛都還沒睜開的小虎崽......所以西海碑林前,鼇渚並不畏懼,靜靜望著對麵的瘸子。
瘸子的眼珠烏黑,黑得甚至有些妖異,他能看懂鼇渚的心思,搖頭微笑:“你誤會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普通佛我是不屑殺的,我殺的皆為專司鬥戰的護法佛,七個。天外仙家實力差距太大,大師萬不可將我與墨十五相提並論。”
雙掌再次舉起,他又比劃出一個‘七’來,笑得更開心了些:“誠如大師所說,若無把握,我不會來。”
鼇渚又問道:“七位護法佛陀...你在哪裏殺的?”
問題來得莫名其妙,八根手指的瘸子反問:“殺了就是殺了,哪裏殺的重要麼?”說著他的左手一翻,手心中升起鵝蛋大小一團墨色,如霧如煙,卻凝聚不散:“吞此墨元,可見永恒,蒙碩誠邀大師入道。”
看看瘸子,又看看墨元,鼇渚揚起手開始撓頭。
鼇渚的指甲不長,可是滿頭肉髻疙裏疙瘩,撓起來哢哢哢的響,此刻模樣哪像個證道佛陀,然後就在他撓頭中...下雪了。
還好,不是頭皮屑,否則這尊西海大佛實在太不像樣了。
自鼇渚頭上灑落、片片飄零於海水中是真正的雪花,潔淨、冰涼,片片六棱翅的鵝毛大雪。
雪甫落,黑暗沉沉的西海深底立刻銀裝素裹,就在彈指間化作一片雪白世界。
雪來的快,融化得更快,再彈指後冰雪消融不見,可瘸子再看身邊景色,哪還有海、哪還有碑林、哪還有大佛鼇渚......天地驟變!
四壁空空的一間屋子,七扭八歪、隨時都會坍塌的樣子,牆壁、屋頂上爬滿了裂璺。
地麵上擺放著兩樣東西,一枚褪色的木魚,一隻陳舊的蒲團。蒲團前還有一副炭筆畫。
蒙碩為仙,遨遊八方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木魚與蒲團皆為上上寶物,前者為瓜田木髓打磨,後者為天心籽玉抽絲織成,可惜木魚早都開裂神木靈性盡喪;蒲團也被坐爛仙絲斷則無以繼,廢了。
但是那幅畫...以蒙碩的真仙神目,一時間竟然看不出畫得是什麼:實在畫得太爛、太潦草了。
“是佛祖像,你看這裏,蓮花座;你看這裏,腿、身子、腦袋,說法印...肉髻上頂寶冠。”經人指點,蒙碩看出來了,還真像個佛祖,可此時此刻他又哪裏還顧得上去端詳地麵塗鴉,說話之人何在?!
不過就是歪歪斜斜一間空屋子,莫說真仙,就是普通人在此也能一目了然,這屋子裏根本沒有人,行功護身、蒙碩猛抬頭...人就在他麵前,倚牆而立、白白淨淨的中年和尚,微微有些發福了,五官是端正的,但眼中的光芒有些散亂,這讓他看上去有些癡癡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