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漸漸散在腦海裏，水溫也逐漸涼了，唐憾兒躺在澡盆裏昏昏欲睡，卻朦朧中感覺到有人，猛然睜眼看到窗外樹叢間一隻銀色麵具晃了一下消失，她一驚，徹底清醒過來。
竟是個登徒子！
令人不齒！
唐憾兒暗暗罵了一句，卻按下不提，她內心裏是舊式教育同新潮思想的兩麵夾擊，卑微傳統的大家閨秀同假小子般桀驁的性情的對撞，身體裏一向如同活著好幾個小人兒一般。
多個小人兒內鬥了一番，最終告誡自己，自己這孤傲性子本就不怎麼討人喜歡，從此後寄人籬下，又是初來乍到，先收著點兒吧。
秋茗軒裏，唐照秋手中撚著早春新炒的茶，聞了聞味道，才道：“大約是今年雨水多，茶裏帶了一絲清草氣，不如去年的香。”
麵具青年不接話，隻揮走了下人，輕輕將門掩上。
“去見過她了？”唐照秋終於回過了頭，靜靜望著他。
“嗯。”
“瘴氣解了？”
“解了。”
“那些箱子”
“看過了，些許衣物，其它全是書。”他其實看到了一箱財物，不知怎的，就沒說。
“嗬，我那姐姐！嘴上說是煩女兒煩得很，真到緊要關頭，還不是舍不得？隻把個爹不親娘不愛的給我送來。”
“這樣最好，沒有牽絆。”
“那倒是，傍身的物件都沒有，與孤女有什麼不同？”
“而且相貌美，人也機靈。”麵具青年說道。
“喲，你也看出來了？”唐照秋牽了牽嘴角，帶了一絲調笑的意思。
“不然你為什麼留下她。”
唐照秋沒立刻接話，低頭飲了一口茶水，緩緩出了一口氣，望向窗外，似是回憶起什麼似的，霧蒙蒙的眸子眨了眨，半晌才道：“我雖想要人，卻也沒強要，這邊兒沒接，那邊兒沒送，她一個人帶著三四隨從就敢上路，這股子勁頭真像當年我和我娘親”
麵具青年大約是明白了，接了一句：“才十四。”
唐照秋卻又緊了眉頭：“可對我來說卻又大了些，也不知養不養得熟。”
“憑心。”
第二日唐憾兒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把身上那股子疲乏勁兒消去大半，起來簡單一梳妝，就趕忙去秋茗軒裏請安。
若不是實在起不來，她原本是想一早去的，好歹能裝個恭敬的樣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周身都重重的，像被什麼墜住，精神頭不足。
好在唐照秋並沒多說什麼，隻吩咐道：“不著急，你先休息兩日，熟悉熟悉這莊子，後日起再跟著茶工去山上轉轉。”
“是，母親。”唐憾兒垂眸道。
唐照秋原本站起身都要走了，聽見這聲稱呼又站住了，頓了頓，又開口：“我這裏每日七點一刻就用早飯了，你若起的來就趕早過來，今日的沒了，你且拿些點心墊墊肚子，往後，三餐都過來吃吧。”
“是，謝謝母親。”唐憾兒抬了頭，衝著她露出個端莊大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