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常服是寬大袖子,一走一抖摟,內有荷包暗袋,隨手可以掏出些什麼賞下人用,若是出門做工穿的便是窄袖緊扣,露出皙白的腕子,采茶、炒茶、泡茶,指尖翻飛,甚是好看。
唐憾兒背過鏡子,抖抖那扇型廣袖,對著兩個丫頭問:“我這樣像不像你們這裏的人了?”
碧芽卻說:“還是不像,小姐的長相與咱們不同,像是畫上的人兒。”
唐憾兒不解。
碧芽遙指廳外正堂前掛的一副菩薩像,合手拜了拜以作示意。
這下瓊蕊也應和了:“這倒是了,咱們都濃眉深眼,膚色也重,小姐卻是疏闊麵容,眉目恬淡,瞧這麵皮兒,竟跟供茶的白瓷盞一般。”
唐憾兒就笑,本來她在北方人裏都算是嬌俏的長相了,不料在這裏依然算得上“疏闊”,嘴裏就跟她們玩笑:“我拿炭筆把眉毛眼角使勁描一描,便像你們一樣黑了。”
這裏幾個人正說笑,小晃跟進來看,她頭上那簇小銀鈴一下子就撞進眼裏,叫人覺得別扭:“小姐,這樣打扮美是美的,卻還是原先的模樣更適合你。”
唐憾兒斜他一眼:“你懂什麼?”
“我不懂,你高興就好。”小晃也不知在堵什麼氣,並沒有像往日那麼好脾氣,提腳走出去了。
“哎你——”唐憾兒硬把話咽下去,想著他剛才的眼神,下意識摸了把頭上那簇鈴鐺,轉頭問丫頭們,“這鈴鐺能不帶嗎?叮叮當當怪吵人的。”
瓊蕊臉一紅,還沒說話,旁邊碧芽笑了:“小姐,您要摘也可以,要先稟報家主準許,按咱們寨子的規矩,待娶之身戴銀鈴,昭告眾人要納夫侍了,若是沒了銀鈴,要麼是納了許多不再要了,要麼便是立誓終身不娶。”
唐憾兒又羞又好笑,看看這兩位丫頭,瓊蕊頭上戴著一大串鈴鐺,碧芽卻沒有戴,於是問道:“那碧芽你是已有夫君了嗎?”
碧芽點頭:“奴已有正夫,是唐家茶山的管事之一叫做施采芨,還有側夫阮皎,在秋茗軒小廚上做工,以奴的身家,兩房已足夠,便摘鈴不納了。”
“阿皎?”唐憾兒忽而想到。
“正是。”
“哎呀,你才多大!”唐憾兒有些吃驚。
“回小姐,奴今年二十歲,不小了,咱們這裏年滿十三就可以議親,最早十五六歲便能成婚。”
碧芽回答完,看唐憾兒臉色還好,沒有羞惱的意思,又加了兩句,“依奴猜測,待家主閑下來,定是要趕緊為小姐議親的,雖說您家世好,人也尊貴,想嫁您的兒郎必然是多著呢,隻是好男兒也是要搶的,像韋家黃家那樣的大戶人家,家裏女子多,先把寨子裏的好後生占了大半,小姐您這樣的才貌,可不能屈居人後。”
其實後麵這些話碧芽不說唐憾兒也能猜個七八分了。
唐家缺女子,才有了唐照秋千裏修書要人,才有了自己百餘日奔波投親,即便是狸貓換了太子,可也是隻正當年的好貓,唐照秋當下懷有戒心是難免的,畢竟擔心成年女兒養不養得親,可再不親,自己也擔著個為唐家開枝散葉的責任,切不能做個無用的花瓶。
茶山要管,夫君要納,想想還真是累,可見這尊崇地位不是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