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的年輕官員們正顏曆色、低頭端坐兩列,等待著朱由校的發言。氣氛陷入沉默之中,沉默透露出了一絲寂靜。讓這個氛圍變得有些詭異,但沉默本身也是一種力量。
在沉默中,眾人已經從等待變成了胡思亂想,又在胡思亂想之後再次變為了等待。眾人有的目不斜視,盯著正前方;有的隻是看自己的腳下;還有的正在四處亂瞄,看著旁人的反應。
在船輕微的搖晃中,朱由校回開神來,將發散的思緒收回,開口打破了眾人的煎熬。
“諸位,朕派人送過去的書都讀過了嗎?有什麼感想嗎?”
有一個臣子似乎很想在皇帝麵前表現下自己,他跽身,正要站起來發言,手已做輯況;朱由校看到卻衝他搖了搖頭,揮手示意他坐下。
“無妨,你們不用回答,有什麼收獲和感悟,自己心裏清楚就好了。我讓你們看這些書的目的也隻是讓你們開闊一下眼界擺了。”
這些官員全部都是讀書人出身,個個都是飽學之士,“擴展眼界”這種說法讓他們聽得心裏感覺有些別扭,不過確實在此之前,他們對西方以及世界上其他地區的了解是極少的,所以這樣說似乎又沒有什麼毛病。
大明的士子沒有滿清時的統治階級那種狂妄自大、固步自封的醜態,他們可以客觀的接受別人與自己的差距,並且願意學習他者的先進技術;但是有一點是一脈相承的,那就是“華夷”,明代士人可以接受西方人在某些方麵比他們發達,並且也願意學習西方的先進之處,但內心裏他們還是視西方人為有可學之處的夷人。
“諸位,你們對華夷之變是怎麼看的呢?”朱由校並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再度發問。
眾人都有些蒙了,無法一下子就跟上皇帝過於跳躍的思維,所以這次倒也沒有人馬上發言,他們的預判是對的,這隻是朱由校的又一次設問。
朱由校起身,正色,開始了他的演講,他為這一刻已經準備了很久:
“何謂華夷之辯?孔子著春秋大義,曰尊王攘夷。《春秋左傳正義》有言:‘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華夏者文明也,中國以之為自美。
而戎狄獸親,不以義親,強則侵暴,弱則內附。唐太宗有言:‘中國百姓,實天下之根本。四夷之人,乃同枝葉。擾其根本以厚枝葉,而求久安,未之有也。’此千古天下之至理也。
然四夷之民若長有重譯而至,慕中華之仁義忠信,雖身出異域,能馳心於華,吾不謂之夷矣。中國之民長有倔強王化,忘棄仁義忠信,雖身出於華,反竄心於夷,吾不謂之華矣。豈止華其名謂之華,夷其名謂之夷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