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收回劍,回頭看了眼。
少年早已跑遠。
玉衡逃跑得匆忙,幾乎是祁夜的手一靠近劍鞘,他就撒腿跑了。
他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反應這麼迅捷,仿佛隨時都在準備著逃開那個區域一樣。
還未跑出幾步,一股鑽心的痛便從腳趾順著脊椎傳來,玉衡倒吸一口涼氣,堅持著跑出魔尊所在的範圍,才蹲下查看。
腳趾連著腳掌被劃破了一個大口子,徐徐地冒著血水。
地上多尖銳砂石,他來時路上一直小心謹慎地走,因此沒受傷。可方才慌不擇路,也沒怎麼留意,如今就被劃傷了。
他身上除了一塊偶然得之的白布之外並無他物。雖說此地廣袤,找一找應該能尋得止血靈藥,可他並不識得這些。
咬咬牙,玉衡從白布上撕下一塊,低頭包紮。
發覺祁夜沒有追上來後,玉衡放緩了腳步。
走走停停,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懸崖邊上時,已是深夜。
下午的震動甚是劇烈,孤樹卻依舊緊緊地巴在懸崖邊,看來根基又深又穩,玉衡三兩下又爬上去坐著。
回到了熟悉的環境,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便顯得腳上的劇痛愈發明顯。
他如今修為也不低,大抵和人類修者的金丹期差不多。但由於他分出了本體伏魔陣,所以此刻的他和常人無異,並不如金丹期修者那般肉身經過淬煉,能防普通刀劍利器。
玉衡閉上眼,雙手放在身體兩側扶穩樹枝,微微後仰,感受著拂來的夜風,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若是收回伏魔陣,確實能止住血,可這樣一來魔尊也會被放走。
玉衡並不反感放走祁夜這個念頭,相反,他遲早會這麼做。
對於身為伏魔陣卻不打算履行伏魔義務一事,玉衡內心毫無波動。
上輩子,他對正道言聽計從,和祁夜作對,將再度封印祁夜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可最後卻被正道狠批辦事不力,要他以死謝罪,謝的是放走祁夜,讓魔尊重回現世之罪。
在正道對他進行裁決那日,眾修者一直尋覓不到蹤影的祁夜卻突然出現,將他救下。
極度諷刺。
可即便他欠了祁夜人情,但他仍舊不打算此刻將人放走。
因為這輩子的祁夜並不知情。
現在祁夜對他不可能沒有怨氣,若是貿貿然靠近,可能就會像今日那般,接受利劍的洗禮。
屆時可不是劃破腳底那麼簡單了,甭說報恩,怕是連命都要沒。
玉衡縮回腳,雙手抱著腳腕,視線黏在懸崖底下陣中的玄色身影上。
也不知這恩情要多久才能還清。
往日裏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在這幾日煙消雲散,一點動靜也無。甚至連被嚇跑了的鳥兒都回來築巢,天天在玉衡頭上飛旋,嘰嘰喳喳,吵得玉衡煩躁得很。
偏偏他又不想從樹上下去換個地方待,腳底的傷還未好全,他不想下地讓自己難受。
於是隻好和新來的鄰居小鳥們一起繼續待在樹上。
這個位置視野好,他能看清懸崖底下伏魔陣中的人在何處。
祁夜這幾日一直在四處走動,不知為何,他沒有繼續破陣製造地震。雖然玉衡視力不錯,但還沒好到能看清祁夜動作的程度。
也不知道祁夜在弄什麼。
又過了幾日,腳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玉衡嚐試著下地,估量了一下痛感,確認並無大礙後,長籲一口氣。
“轟隆——”
久違的轟鳴聲從底下傳來。音量不大,在寂靜的山穀裏卻分外突兀。
孤樹上的鳥們被嚇得慌不擇路,四散而去。
玉衡連忙奔到懸崖邊。
他原本隻想確認祁夜在哪,可在看到了祁夜所在的位置後,他雙目微睜,頓時一慌。
他是真的沒想到祁夜會選那個位置破陣。
伏魔陣主鎮魔,陣法也以壓製魔氣為主,哪怕解陣失敗,也隻是發起一股靈力衝擊,以祁夜那種修為來說,不足為懼。
然而每個陣法都有一個死眼,在死眼上解陣和尋死無異。
現在死眼上煙塵滾滾,看不清狀況,玉衡也顧不得別的,連忙從懸崖上跳下。
這是最快捷的路。
在快落地時,他像之前那樣掐了個懸浮陣。此陣雖然能有效地降緩下落速度,但他腳上畢竟有傷,落地時的衝擊力還是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好痛,估計傷口裂開了。
顧不得蹲下查看,玉衡抓緊披在身上的白布,衝進滾滾煙塵中。
腳下的路仿若刀劍,刺得玉衡步速越來越慢。
估計腳底早已血肉模糊一片。
意識逐漸變得朦朧,視線中的景物也帶著點重影。
濃煙遮擋了前方景物,卻阻擋不了聲音。
“出去。”
冷淡的語氣裏是滿是嫌棄。
玉衡頓時收回剛要邁出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