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對,我以當媽的名義保證。”
田春達微微一笑,沒有立刻回答,直到目送她關門出去,才輕聲說:“可惜,這是最不可信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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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達仔細打量著麵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如果不是遊移不定的眼神兒,白白胖胖的孔彬,五官還是不難看的,可惜過於靈活的眼睛反而破壞了他外貌的和諧。他有些點頭哈腰地坐了下來,賠著小心看著麵前的兩位警察。
田春達想起有兩個人指證他後來變得心事重重……
“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基本的問題過後,田春達問道。
“我們是親戚,國勝叔對我可好了。”孔彬立刻回答。
“親戚?”郝東忍不住插嘴問。
“是呀,”他眨著眼睛說:“遠親。”
“噢——,那就說說經過吧。”
孔彬的雙手不自覺地在一起絞扭著,身子也跟著輕微地扭動起來,這顯然是有些緊張地表示,難道孔彬真的有問題?田春達暗想,但——經曆了命案,人緊張也是正常的。
他終於開口了:“經過?他們不都說過了嗎?就那樣地。”
“我想再聽聽你說。”
“也沒什麼。”他聳聳鼻子,手又神經質地摸了摸不斷抖動的腿,又討好地對兩位警察笑了笑。
“我們今晚八點開飯,”孔彬一本正經地開始敘述:“這太晚了,我都餓壞了,真的,我認為吃飯不能晚過七點,可他們說天熱晚點兒吃,當然,他們肯定不餓,他們中午吃得飽,我可沒吃午飯,不,是沒吃多少,我餓得很,餓得滋味真難受,我最怕餓了,小時候——”
“——我知道你餓壞了。”田春達破例打斷了當事人的敘述,不得不重新引導了一下敘述方向;“然後呢?”
“哦——,然後,然後就開飯了,開始是涼菜,和飯店一樣,都是先上涼菜,涼菜是八個,”孔彬扳著手指頭邊數邊說:“糖拌西紅柿、蒜汁黃瓜、皮蛋豆腐、酸辣粉絲、涼拌西芹豆腐絲、糖醋藕片,還有一盤花生米和油炸蠶豆,下酒菜,我看這是買的,因為我沒見她炸東西。我給你說,除了皮蛋,味道都不好,老太太手藝不行,甜的不甜,酸的不酸,而且菜也不行,一看就是生活水平沒上去,真摳門!人老了就是這樣,有多少錢都摳門……,不過,菜可不少,都是一大盤的,吃到最後也沒人動幾筷子,味兒不行,再說還喝啤酒不是,占著肚子呢。啤酒就是占肚子,吃不下飯,好在一會兒就能消化,還有營養……”
“——是的,啤酒很有營養,接下去呢?”田春達不得不再次插了進去。
“接下去就是上熱菜,大飯店不都是這樣,先上涼菜後上熱菜,當然有的還有湯,要看是粵菜還是川菜、魯菜——”
“——就說你們是怎麼上的呢?”
“我們?噢——,就是開始上熱菜,味兒也不行,手藝不行,啥菜都做不好,原料也不好,沒啥高級菜,就有一個蝦,還算好點兒,我看也不是什麼高級蝦,因為國勝叔和王叔撇著嘴笑笑,隻吃了一個,那就準是不好的蝦。可就這兒,老太太還一勁兒地往國勝嬸兒碗裏夾,說什麼‘文文,吃,吃,多吃點兒’,一點兒不知道讓客人,就這樣,國勝叔怎麼不想跟國勝嬸離婚呢?太丟人了!……”
他在淑文母親不懂得讓客人的話題上又持續了一段時間。
田春達感到自己的耐心受到了考驗,“——其他呢?”他不得不再次打斷孔彬。
“其他?還燉了隻雞,太鹹,湯沒法喝。一個紅燒肉,和紅燒肘子,這菜應該吃著痛快吧?偏偏不爛,連我都吃不下,你想還有誰會吃?最後一大桌子菜都沒動幾筷子,滿滿的,我猜測著老太太專門這樣的,這樣我們吃不了,等明天我們走了再在雞裏加點水,肉再燉燉自己吃,摳死了!”孔彬最後有些憤憤不平了,“我們大家都拚命喝啤酒,叫她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