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並沒有等太久,一無所獲的恩維很快就追來了。
他沿著右邊那條路跑出去很遠,但都沒有發現乞丐少年的蛛絲馬跡。
這時,恩維就知道自己走錯了。
怕那林再遇到什麼,他趕緊原路返回,然後往那林走過的路跑來。
看見高個子的恩維來了,原本還在反抗的乞丐少年絕望了。
他不再反抗了,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認命地躺在地上。
反正不過是再挨一頓打而已,從小到大,他已經被打習慣了,也不在乎了。
隻要那些孩子別被發現就好。
看著乞丐少年一臉任君處置的赴死模樣,恩維眯了一下眼睛,眼神相當意味深長。
他和那林對視一眼。
那林懂他的意思,撕下一縷衣服碎布後,他來到乞丐少年身邊,雙手穿過結界,然後就這樣用布條把乞丐少年反綁了起來。
這些結界隻有他能看見,也隻有他能任意穿過而不受任何束縛。
見乞丐少年被綁好之後,恩維在他麵前蹲了下來,笑眯眯道:“既然你見了我們就跑,那肯定明白我們找你是幹什麼的,那我也不廢話了,老實交代,我們的錢呢?你放在哪了?”
乞丐少年偏頭,硬氣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問也沒用!”
“不說?”恩維朝那林招了招手,“小家夥,你過來一下!”
在那林耳邊耳語了幾句之後,那林點點頭,然後像是去尋找什麼東西一樣,很快走遠了。
在等待的過程中,恩維就一直笑眯眯地盯著乞丐少年。
他的笑容乍看之下很有親和力,但看多了,就會有一種恐怖慎人的感覺。
因為這是一種假笑。
乞丐少年被他笑到有些發慌,正想看看這個笑麵虎到底要玩什麼把戲之時。
那林回來了,而且還是提著一個髒兮兮的木桶回來的。
他還沒有走近,一股排泄物發酵過的惡臭就撲麵而來。
乞丐少年頓時皺起了眉,而恩維卻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恩維接過那林手中的木桶,“辛苦你了,小家夥!”
“小事而已。”那林抬頭看了一眼恩維,然後快速地低下了頭,小聲道:“另外,我的真名是……那林。”
那林……
恩維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同時也將它牢牢記住。
他看著那林,微微一笑。和對著乞丐少年的笑容不同,這次的笑容既真誠又溫柔:
“那林,真是一個好名字。太古語中的頑強之人,音譯過來便是那林,看來你的母親也是一個博學多識有內涵的女子。”
那林忍不住看著他笑道:“她確實是我引以為傲的母親。”
這還是他自從離開死亡雪山之後,第一次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
自從親眼見到好友因為救他而落入深淵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笑過了。
每晚他睡著做夢時,都會夢到那天的內容,然後數次在噩夢中掙紮驚醒過來。
強烈的自責和愧疚讓他開始沉默寡言,原本還算活潑的個性也漸漸死去。
直到他遇到恩維,這個把他當作親弟弟一樣對待的人。
在船上時的初遇,再到來錫甘納的一路上,恩維對他都很是照顧。
雖然他總是說在那林身上看到已逝親人的影子,但是那林心裏都已經了然。
如果說遇見加百列,是第一次讓他知道了友情究竟是什麼。
那麼遇見恩維,那林覺得自己大概知道了,原來親情竟是令人感到這麼溫暖安心的一種感情。
他的養母在他五歲時因為感染鼠疫死去了,親情的缺失,養成了他不願在別人麵前透露情感的性格。
有時他是笑著的,但是心裏卻比誰都難過。
有時他是哭泣的,但是心裏其實要更加痛苦。隻不過哭泣是他唯一的表達痛苦的方式罷了。
那林也知道自己會這樣過了一生,但是,在這樣枯燥中的人生中,隻要有一個理解他的人,那他就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