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糕做到一半,又有人進來了,這次是師父。行路臨乖乖喊了他一聲,老頭兒點點頭,擺弄著灶台上的食材,一挽袖子準備大展身手。他剝蒜切菜,柴火猛烈,食材一下鍋直接燒得麵目全非,黑乎乎的一團。
老頭兒感歎:“唉,你師父我真的沒有做菜的命啊。”
行路臨:“師父,我來做吧。”他家裏有兩個弟妹,從小阿娘出門幹活就由他下廚來投喂嗷嗷待哺的弟妹,一開始身量還沒有灶台高的他煮出來的東西簡直連狗都嫌。
好在後來苦心鑽研總算廚藝見長,弟弟妹妹們也逐漸從麵黃肌瘦被他養得越發圓潤。可惜後來鬧饑荒,弟妹們一下子就瘦了下去。
老頭兒坐在一旁擇菜,忽道:“老七,過了今晚,師父要閉關了。”
行路臨炒菜的動作一頓,想了想,道:“師父,是因為我們嗎?”他說的是和大師兄無意踏進七骸陣的事兒。
老頭兒笑道:“是,也不全是。”師父一直都是笑眯眯的,那雙含笑的眼睛下,總讓他們這些徒弟看不清,摸不透。師父說的話常常是高深莫測的,很多時候,行路臨聽不懂。
“老七,我帶你來這兒窮鄉僻壤之地,你可曾後悔過?”
行路臨搖頭道:“師父,不曾。”他說的是實話,在村落,他常常吃不飽穿不暖。但是到了蒼狼山,他能吃飽穿暖,還能讀書寫字甚至修仙練功。這裏沒有什麼不好的,他很知足。
老頭兒忽然笑起來:“唉,一轉眼,十來年了。想當初,居機不過五歲,自從來到蒼狼觀就日日吵著要回家。你看他現在這個做派也能知道,居機以往也是過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到我這兒來,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後來,等到居機八歲時,我把容玄帶了回來,居機表麵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很高興,終於有個弟弟能陪他解解悶,一起練功。再後來,又陸續帶著青山、祝姚、小芭蕉、水清回了道觀,每多一個師弟,居機的臉就黑上幾分,哈哈哈實在好玩兒!”
他又唏噓道:“唉,一轉眼,都過去十年了。後山的邪祟,也足足關了十年之久。想當年啊,我們蒼狼觀可熱鬧得很啊,我的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五師兄,比你們還調皮,打個架差點兒沒把蒼狼觀給震塌了!你看我們的道觀現在這麼破,都是我們的傑作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啊!”
行路臨一直豎著耳朵聽師父說話,雖然他顛三倒四地說來說去,他也不知道師父到底在說什麼,但是依然聽得很認真。
“師父!”易水清光者屁股走進廚房,手裏拎著一條褲子跑向師父,抱著師父的大腿撒嬌:“師父,我的褲子又破了!”
老頭兒用指節敲了敲易水清的腦袋:“上次才給你補過,咋又破了?”
易水清搖著師父的腿搖來擺去:“師父師父,老七下次不敢了,要是師父不幫我縫褲子,老七就隻能光屁股到處跑了!”
老頭兒笑罵道:“小兔崽子,臭不要臉了!”易水清不怕師父,嘿嘿笑著要跑,行路臨拉著他道:“六師兄,蜜糖糕。”他把一碟子黃澄澄金燦燦的蜜糖糕遞給易水清。
易水清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沒辦法,道觀清苦,除了日常三餐就再沒有別的零食能投喂嘴饞的易水清。
此刻看著一碟子蜜糖糕,易水清幸福的笑容差點咧到太陽穴去,抓過那碟子就呼啦一下跑走。行路臨有些失望,怎麼不親他了?
老頭兒揀起針線活任勞任怨幫著小徒弟縫起褲子,嘴裏念叨:“都怪我這個師父太寵他們了,一個個的無法無天了都!”他又道:“我確實是,太寵了一點……哈。寵得他們一個個懶懶散散,不肯用功,得過且過。他們啊,練功懶,讀書懶,做什麼都懶洋洋的,從不肯好好修練。若是出了道觀,被人欺負了都沒地兒找理說去,師父又能陪著你們多久呢?師父早晚是要死的……可是,我總想著,他們還小呢,居機也不過十六歲,就老是狠不下心來對他們嚴格訓練。你們啊,來自不同的地方,性格也各不相同,但是終究都是吃過苦的,就是因為這樣,我真的……挺狠不下心的。唉,老七,師父挺差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