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水師逆江西進十日後,這消息傳入長秀宮時,長公主不有微微一怔。幾日來,她時時憂慮大周會趁建康城防空虛,起兵來犯。萬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蕭承澤離開的日子裏,她反而能靜下心,思索時局——蕭承澤能平步青雲,是吳龍士在扶持,那麼水師西進這種大事,恐怕也是吳龍士安排的,與寧仕長無關。
建康麵對大周,兵力一向處於弱勢,吳龍士為什麼會操作蕭承澤分兵呢?奇怪的是,分兵後,大周竟然沒有趁機來犯,這一點更讓她看不太明白。
長秀宮內的銅爐,暖暖的燃了半個時辰,內裏的木炭由紅轉灰,漸漸無力驅散江南冬日的陰寒。門外的宮女們跟隨公主有些年頭了,知道長公主最忌諱被人打斷思緒,她們順門縫偷偷窺探數次,瞧著公主神情凝重,無人敢推門添炭,一個個哆哆嗦嗦在外候著。
想著想著,長公主越發心慌,大周按兵不動,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作為陳氏皇族這一代最有權勢和謀略的長公主陳平薇,無從落子。
破局的那一子,在這個紛紛擾擾的時局中,仿佛不存在。
炭火終於熄滅,濕冷的空氣猶如刺骨的江水,無孔不入鑽入長公主體內,而她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即使不會水,但手腳也要不停的晃動。
隨後,長公主喚人備轎,又取來貂絨披風搭在肩上,趕往典鑒司。
莫問水此時正在司內伏案疾書,侍衛突然傳訊長公主駕到。他本打算寫完這封密函再出門迎接,卻察覺遠處有腳步聲漸行漸近。這封密函上的墨跡尚未幹透,莫問水已經折疊,合攏桌上文書,夾入書內,才起身相迎。
這光景功夫,長公主已經推門邁入屋中。莫問水迎上前恭敬道:“公主屈尊紆貴蒞臨典鑒司,下官莫問水有失遠迎,望公主贖罪。”
長公主笑道:“今日你好像很拘謹。”
莫問水沒有應她的話,轉身將她引出書房,來到一處水榭長亭下,又親手沏上一壺雨前龍井。
長公主舉杯品茗,道:“蕭承澤不在,藍幼羽也不在,我一個人在宮裏待得煩了,所以才來找你。你如果不忙,就陪我聊兩句。”
莫問水道:“臨近春節,總有些事安排,難免會比平時忙一些。”
大概因為她是公主的緣故,莫問水這句釘子,很軟。
長公主裝作沒聽出來,道:“是呀,眨眼間又是一年春節。每年這個節骨眼,總會比平常忙一些。”她話鋒一轉,又道:“前些年正月裏我們幾人還會聚聚,這些年倒給忘了,你現在見了我,拘謹得讓我不喜歡。”
長公主曾在天一閣求學,拋開公主身份,她與藍幼羽還有莫問水,更是師出同門。前些年,每逢節慶,這幾人總會找時間出來聚聚,比如正月十五逛個廟會之類的。
莫問水沒有接她的話茬,反而道:“這天氣,適合逃出去,偷上半日閑。”
雖是早進了臘月,江南冬季白日裏,如果陽光正好,屋外反而比屋內更暖和,令人會有一種春回大地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