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句半截話很隱晦,馬敬中卻聽出了向文東話中的意思——萬一江行知勾結外賊,意圖謀反,那究竟殺還是不殺?
馬敬中道:“真有萬一,自然要幹淨利落。”他也以手作刀,向虛空斬了下去。
向文東順勢道:“不怕殺錯了上麵怪罪?”
馬敬中斬釘截鐵道:“所以必須得有真憑實據。”
向文東沉默起來,馬敬中的言辭之間,傳遞出一個訊息,隻要江行知走錯一步,便殺無赦。他沒有再試探馬敬中,反倒是心底升起一絲不忍,良久,他又道:“大敵當前,萬一鎮北軍嘩變……”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臨陣換將乃是兵家大忌,更何況臨陣斬將。
馬敬中皺眉道:“咱們又沒拿到把柄,這話讓你說的,好像一定要對他下手似的。”
向文東搖頭道:“形勢迫人,牽一發動全身,動這位爺,不僅僅是牽一發,更像砍下腦袋。”
馬敬中沉默良久,緩聲道:“我是個粗人,眼光不咋地,隻是現在有個想法,你一聽一過得了,不算數。”
向文東迫不及待問道:“什麼?”
馬敬中道:“真有那麼一天,聖上可以禦駕親征。”
聽到這話,向文東愣在當場。
如今鎮北軍七都尉中,有四人早年間就跟著聖上一起征戰天下。如果江行知一死,看遍大周上下,也隻有聖上親至,才能統禦這三十萬人。
然而這事並非兒戲,聖上登基二十一年,從未禦駕親征過。
向文東正想再次開口,忽然,暗門響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在都督府上空響起。屋內二人對視一眼,拔腿便向都督府奔去。當二人剛出門時,另一支穿雲箭,飛得更高,在百丈高的夜空中,炸裂出刺目的煙火。
風起。
陣陣寒風凜冽,城內無數緊閉的門窗,被吹得咯吱作響,吵得幽州城今夜無眠。
城南一處小院中,梁衝正在琢磨事情,他忽然皺眉道:“是不是有人在敲門?”
梁靖依偎著被子斜躺在炕上,搖頭道:“風吹的。”
梁衝豎起耳朵,裝模作樣道:“不對,有人,是個小姑娘。”他用腳踢了踢梁靖,道:“應該是找你的,小猢猻。你惹的風流債上門啦。快去開門。”
梁靖兩手對插在袖中,屁股都不曾挪一下,道:“大冷天的,你別想騙我去開門。整個幽州城,我認識的人都在屋裏,你說這種鬼話,我會信麼?”
他話剛說完,屋裏眾人隱隱聽到院門被人踹開,那兩扇門借風勢,狠狠的撞在院子內牆上,發出數聲巨響,同時,一個清麗的女孩聲音道:“梁靖,你給我出來。”
梁靖神情錯愕,這聲音有些耳熟。眨眼間他嗖的一聲從炕上跳下來,鞋都來不及穿,就向外跑。
梁衝一把抓住他,佯裝咳嗽兩聲,道:“騙鬼的話,你別信呐。”
梁靖不耐煩道:“哎呀,老猢猻,你別拉著我。”
梁衝鬆開手,卻笑得特別賊,道:“孩子大了,管不住啦。”
梁靖三步並兩步,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