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飛奔進院,道:“爹,快看快看,天上有一顆星星長尾巴了。”
梁衝道:“你有一天不上躥下跳,那星星才會真的長了尾巴。”
藍幼羽也道:“是異星。”
梁衝師兄弟抬眼望去,果然,北上天際有一顆異星,星光微藍清冷,星尾明亮異常。
藍幼羽道:“會不會是災星?”
梁衝捏著下巴道:“欸,你們看它的形狀,像不像一串冰糖葫蘆的竹簽。”
連梁靖都沒有理他。
白軒風風火火跑來,道:“梁兄弟,有辦法了。”他指著北方天際,道:“你猜這異星什麼來頭?”
梁衝一本正經道:“以我天下無雙的見識來看,今日天降異星,一定是我梁家祖上積德,將氣運加注在梁靖身上。”
藍幼羽白眼,道:“做什麼夢呢?”
梁衝口若懸河道:“天降異星,預兆著我兒子將來的成就,一定會超過我。”說著他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胸口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那是堂堂的幽雲鎮北王,他如果要超越我,也隻有黃袍加身了。”
院中飛起數對大白眼,梁靖拉著藍幼羽道:“我爹瘋了,別理他,走,我給你抓螃蟹吃。”
梁衝道:“兒子,你不要放棄啊。”
梁靖漸行漸遠,敷衍道:“嗷,知道了,等我能活過你再說吧。”
梁衝追著道:“你別走啊,人定勝天。”
梁靖道:“天意難違。”
梁衝道:“人生變幻……”
梁靖道:“行了行了,你每次說這話都不正經。”
梁衝道:“兒子,等等爹呀,上陣父子兵。”
藍幼羽聲音隱約傳來,道:“抓個螃蟹而已,說的要死要活的。”
梁衝道:“抓螃蟹怎麼了,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快跑,我爹又犯傻了,會傳染的。”
三人嬉笑著漸行漸遠,程若瀟心有不甘,道:“白大哥,是什麼辦法?”
白軒指著那顆異星道:“北方天際是水辰星所在,如果此刻有玄鐵現世,必是水辰玄鐵。”
除夕前,程若瀟沒有歸來,此時他不明白,追問道:“然後呢?”
白軒道:“水辰玄鐵至陰至寒,比寒鐵更勝一籌。用來打造玄鐵炎針,說不準能為梁靖續命。”
程若瀟喜道:“那趕緊呀。”
白軒仰頭看著異星,道:“等它掉下來。”
程若瀟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白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好似一盆冰水潑在程若瀟腦袋上,他看著對方不住的搖頭,這個白軒,打鐵打傻了,等著星星掉下來。
入夜,梁衝獨自一人,來到白沙山巔,北方天際的異星,緩緩南移,此時已經移到向晚原分野。
吳龍士指尖上的那滴金色血珠,落入山河圖後,這顆異星現世,將會應在宇文雲誌身上。
梁衝對此毫不知情,以他半步天人的修為境界,隻察覺到這顆突兀現世的異星,蘊含天機,所過之處,氣運支離破碎。
白軒在日暮時分說的話,他何嚐不知,甚至比對方看得更深。半月隱沒中天,星空越發璀璨,梁衝獨立山巔,身形寂寥。
“變聰明了,沒能瞞住你。”不知過了多久,梁衝忽然道。
“你陪梁靖抓螃蟹,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黑暗中傳來這樣一句回答,是白軒的聲音。他從黑暗中走出來,又問道:“他知道麼?”
梁衝搖頭,道:“我沒告訴他。”
白軒道:“我能幫上你麼?”
梁衝沉默著,沉默著,忽然他扭頭,彎起桃花眼道:“如果……嗯,萬一有如果,別告訴他。”
白軒心中不詳的預感更強烈,沒等開口,他的腳下一陣,看見覆蓋白沙山的積雪,飄向空中,在夜空中凝結成一片雪雲,遮擋了滿天星光。
二十九年前,吳龍士曾偷偷記下宇文雲誌的生辰八字,是爐中火命。五行相生相克,水克火,所以初七那天,吳龍士借山河圖從水辰星野上,借來一顆異星。天機難測,更何況改命的逆天之舉。
此時,會稽山的天一閣內,吳龍士人事不省,臉色灰敗的躺在床上,氣若遊絲。待到異星飛臨長安分野,他便將墮入輪回,
用小師叔的話說,從鴻蒙初辟開始,氣運聚散這事,老天安排得妥妥當當。吳龍士想用一身修為和陽壽換宇文雲誌氣運消散,然而,白沙山上,起了一朵雪雲。
梁衝從山巔踏雪登天,頭頂九天之上星宿羅列,微芒灑在他腳下飄搖不定的雪雲上,發出片片磷光。他麵北而立,一顆異星在他正前方,搖曳星尾,緩緩而來。
梁衝身上的氣勢不斷攀升,雪雲如同滄海,掀起滔天巨浪。青鋒出鞘,好似龍吟。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天馳劍快如閃電,直指北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