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東西兩省軍悄悄離開建康,大周直到這軍情的人不在少數。趕往平東大營的雲山清收到平東大營開拔出征的消息,心頭狂喜,他賭對了。於是雲山清率六百鐵騎,快馬加鞭,奔赴建康。
江南武人大鬧幽雲十六州,犯下不少血案。激起中原江湖憤慨,太乙仙門出身的丁朽,在江湖上頗有名望,一麵查探江南武者的行蹤,一麵約了不少中原高手,準備將其截殺。
所以丁朽一行人,提前來到東楚州,圍堵江南武者。淮水上遊東楚州,是南中原重鎮,處於潼關東南數百裏,過了此地向南,再無河流阻擋,可直抵長江北岸。
所以東楚州四方行人如織,城內酒樓旅舍林立,最有人間煙火之味。而望淮樓,當屬其間名聲最隆者。
望淮二字,音同忘懷,在此吵嚷地,更顯三分出塵雅意。文人墨客也好,江湖俠士也罷,大抵中意忘懷二字,所謂萬丈紅塵喧囂客,幾人忘懷得真意。
今日三樓的天字號雅間內,圍坐著不少江南武人。陳清笵煜亮曹秋誌等人皆在,可惜雪峰派僅存的那師兄妹,急著回雪峰山,早早與眾人分道揚鑣。
這夥人千裏迢迢,在幽雲殺了許多十六州守城將,鬧得江湖人盡皆知,好好的出了一回風頭。江南在望,過了東楚州,眾人便會各奔東西,所以今日的酒宴,有幾分慶功的意思。
菜過五味,曹秋誌端起酒碗道:“我等北上數月,今日回首,感慨萬千,曹某鬥膽,以手中三盞薄酒,敬諸位。”
陳清意興大發,全然不顧身上傷勢未愈,抄起酒碗,道:“幹了。”
曹秋誌攔道:“且慢,我有幾句話不吐不快,容我說完。”他環視眾人,道:“此行北上,我心中有一恨一憾一得,第一碗酒為心中恨,可恨手中麒麟刀,未多殺幾個賊周犬牙。”說完他揚手飲盡碗中酒。
眾人隨聲附和,隨他一碗酒飲盡。
曹秋誌滿酒又舉酒碗,道:“第二碗酒為心中憾,遺憾雪峰派眾人不幸。”
眾人想到懸北驛站慘事,心中也不是滋味,桌上霎時沉寂無聲,江南群雄舉碗仰頭,薄酒一線入愁腸。
曹秋誌酒碗再滿,道:“第三盞酒為心中得,自得為收付中原獻了一分力。”
此言一出,一掃方才陰霾,陳清笑道:“曹掌門豪氣萬千,陳某人先飲此盞,敬諸位。”
笵煜亮也道:“楚掌門泉下有知,定會與我等,痛飲此杯。”
這杯自得酒,直入各人心間。
江湖闖蕩不易,同道見麵,掛在嘴邊久仰二字,不過是寒暄,茫茫人海,又不是名震江湖的高手,哪來的久仰。
在場眾人此行歸來,卻有不同。日後旁人相問——這位英雄有何壯舉?他們隻需輕描淡寫回上一句,在下曾大鬧幽雲,斬殺賊周犬牙無數。無需多言,俠義之風油然而生。
至於雪峰派眾人泉下如何,此時反倒無人掛懷。
酒過三巡,曹秋誌道:“過了東楚州,不知各位有什麼打算?”
那杯自得酒,令眾人飄飄然,笵煜亮開道:“數日前,賊周竟然增兵,對洞庭水師意圖不軌。兩百年前神州陸沉,這筆血債沒還清,竟然得隴望蜀,我範某人一介草莽,願以劍護山河。”
正在此時,從隔壁廂房傳來一聲嗤笑,那笑聲不大,卻尤為刺耳。曹秋誌眾人麵色驟變,鄺嫣然喝道:“誰?”
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道:“丁先生,什麼事這麼好笑?”
聽得一老者聲音道:“老朽聽到幾隻跳梁小醜聒噪,狂犬吠日,實在忍不住,才笑出聲來。”
那渾厚聲音又道:“幾條狗而已,宰了便是。”
陳清麵色冰冷道:“操你姥姥的,老子先宰了你。”
笵煜亮按住陳清,朗聲道:“隔壁的朋友,過來一敘可好?”
那老者道:“不必,老朽不願與狗同桌。”
隔壁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羞辱,陳清怒極反笑,口中切齒道:“好,好,好。”話音未落,他抽劍出招,以一式驟風分雲,斬在廂房牆上,砰的一聲,煙塵四起,好端端的一堵牆,當即傾倒。陳清不進反退,又使一招捕風捉影,向那說話之人刺去。
倉啷啷一聲長刀出鞘,塵埃未落間,隱有鋒刃如半月明亮,正砍在陳清手中長劍。
火光四濺,陳清隻覺這一刀勢大力沉,他重傷未愈,此時真氣流轉不暢,險些握不住兵器。
刀劍相爭,刀勢求渾厚,劍勢練輕盈,陳清不敢硬撼,手腕一轉,以遊劍之勢卸去對方勁力。不料那人收刀再斬,刀風凜冽,當頭劈向自己。陳清強提一口真氣,手上舉劍招架,腳下疾步後退,隻一呼吸後,陳清胸口提氣不暢,鮮血從胸前一尺長的刀口中,噴湧而出,他再也提不起氣,仰頭栽倒在地。
此時,廂房牆壁才轟然倒塌在地,丁朽雙手握刀,口中喝道:“我有一刀,為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