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入了冬,不管在哪裏都會變得非常寒冷,即使是靈氣充裕的天域,也能憑空哈出霧氣來。吞雲吐霧,感覺自己像龍一樣,無聊的時候能玩一天。
靈渚門的初冬與我之前待的蘇州城終還是有些不同。
蘇州的初冬,水還是暖的,無風無雪,即便到了大寒,也隻是“寒沙梅影路,微雪酒香村”,一點薄雪含冬暖,一派安詳風無瀾,如同沒有四季交疊枯榮輪轉。呆的時間久了,眼中便不再有四季,就更沒有春種秋收的舊規。一年三種三收,冬季焚稻稈,初春開始又芒種,周而複始,沒有盡頭。
而在靈渚門裏,隻要一開門便有一股寒氣帶著冰渣滾滾湧進來,淩冽蕭瑟,落下一地冰霜。
這麼冷的天,我也不願出門,抱著昭昭給我的暖爐縮在“書司殿”裏看昭昭理書。
昭昭是我剛結識的書童,前幾日出靈渚門回家探望,昨日才剛回閣。
眼下閣裏隻有她一個書童。
說是結識,倒不如說是我在東閣舉目無親纏上她了,昭昭年紀不大卻是一個清冷的性子,做事利落走路帶風,會對你求她的事一臉嫌棄,卻總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簡單來說是個慢熱的爐子。而作為一個同時擁有仙資和靈瞳的書童,昭昭雖不習法術,但極為注重養生,今日見她起一大早晨練,將東閣後山冷泉的泉眼水接來用小爐煮沸分成三分,早中晚各喝一份,一則補水,二則提神。
而我偏愛橘子,每當我吃橘子時總會想起她對我的評價。
“女人是水做的,你是橘子汁做的。”
嗬,以此推論,老書司可能是墨汁做的。
說起老爺子,由於上一任書司活的太過灑脫任性,東閣裏每一層都有書逍遙法外不知去向,大多靠昭昭日常從中從桌子墊腳或者枕頭下麵尋出來。但還是有一些雖然名錄在冊,卻找得死去活來也找不見去了哪裏。
於是昭昭帶著一群浮空的書從東邊跑到西邊,在跑回東邊,變成了我看她理書最大的樂趣。
雖然冷淡,小姐姐卻也溫柔。
來靈渚門的第一夜,沒有床沒有被子,我自然沒有睡好。第二天早晨醒來,我眼睛都是腫的。
昭昭一邊拿剝了殼的熟雞蛋敷在我眼睛上,一邊數落我“看看你,醜死了。”
“唔……”我枕著昭昭的腿,發出一聲呻吟。
“昨天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用書搭了個床,還以為有多大能耐,原來都是強撐出來的。”
“沒辦法啊,忍不住想試試嘛。”我一低頭,兩個雞蛋從臉上掉下來,我接住了。
“自作自受!”昭昭奪了我手中奪過雞蛋,在我眼睛上用力按了一下。
“嗚哇……”我吃痛又叫了一聲。
“三長老今日命人將新的書司袍送過來了,今後你就不用穿著那件老書司的舊袍子了。”
“啊……代我謝過三長老……”
“大長老回靈渚門了,你若是見到他,最好繞著走。”
“啊……為什麼?”
“大長老原是一個中上等仙門的掌門,後來為做靈渚門長老,娶了掌門已經殘廢了的妹妹,入贅靈渚門做了掌門的妹夫,還將整個仙門拱手送給了靈渚門,野心大得很。”
“啊……還有這樣的事?”
“還有書司繼任大典,不要忘記。”
“唔……”
什麼!
我猛地坐起身,靜坐了幾秒。
“什麼時辰了?”
“巳時。”
“繼任大典幾時開始?”
“午時。”
“啊……還有時間……”我又重新倒下去。
“起來吧你!”昭昭凶狠地將我掀翻在地。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我便衣冠整齊地站在東閣門口。
新的書司袍青底白水紋鑲邊,銀絲勾勒出一隻鹿身夫諸,四角長及衣肩,雙袖又對稱紋雙嬴魚,水紋繞袖,精美細膩。
很有仙人的感覺。
開門,便看見兩位來接應的靈渚弟子,負手背劍,發髻高束,英氣逼人,一左一右立於東閣門外。
“候書司多時了,書司是否準備妥當?”
看來有人比昭昭還要著急。
“妥。”
“那是否能勞煩書司出來,隨我們到大殿去。”
“……”
我輕咳了一聲,示意這兩個撐長了脖子找書司的靈渚弟子他們眼前這個比新來書童還要愣三分的傻子我就是書司。
兩人看到我,都怔了,一個用手肘捅了捅另一個,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分別低了頭捂了嘴掩飾尷尬。
尷尬歸尷尬,我卻沒見七澤的影子,原本說好今日他會帶人親自帶我去大殿,現在卻連人都見不著。
“阿澤呢?”我抬眼問這兩個尷尬。
“三師兄被三長老叫住了,就先命我們兩人帶您去大殿。”其中一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隨我們來。”
我沒多想,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過了浮虹橋,便是落霜亭,再往前就到了瀾影棧橋。聽昭昭說過,若到了夏天,瀾影棧橋下荷花爭相盛放,萬芳聚華,便可見十裏長棧如入紙卷,天上人間尋不到第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