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看台搭建麵湖,除了皇上和宮裏娘娘、皇子公主等,都未專門設立座位。大家看向湖中,分外專注,並未有人注意遠處繞路而來的妃羽裳。而青灘也早已等著路邊,看見妃羽裳便引她小心翼翼避過眾人,去尋應簡遠了。路上,妃羽裳有些不放心,攔住青灘,“小侯爺……沒說什麼嗎?”
青灘當然知道她想問什麼,“少爺不太樂意。希望少夫人別再惹旁的麻煩了。”
“我……行吧行吧,還有呢?”
“少爺覺得,既然少夫人請了九殿下幫忙,他還是不出現更好。所以命我在此處等候少夫人。”
“就這些?沒有大發雷霆?”
“少夫人,這裏實在不是適合大發雷霆的地方。”
妃羽裳滿臉黑線,也是,估計回去要收拾她了。戰戰兢兢往人群中靠近,很快他便看見了應簡遠英氣挺拔的背影,她便默默站在了他的身後。
記憶複蘇,過去的妃羽裳好像無數次這樣在人群中仰望著應簡遠的背影。他挺拔的身材,他黑亮的長發,他不回頭她便可以盡情的想象他的表情。但她又很盼望他回眸看她。可是這樣的情景隻有一次:她嫁入侯府那天。他牽著紅綢,引著她,她很慌亂緊張穿過喧鬧的人群。一不小心,她踩到了自己長長的裙擺,使得她一個踉蹌。妃羽裳在心裏咒罵自己,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還是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但是下一刻,她透過紅色薄紗看見他緩緩回眸,他眼神安穩,並無責備,發而給了她一個世間最為安心的笑容,牽過她的手,然後放慢了一些步子。妃羽裳在那一瞬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蓋住了周圍所有的聲音。他笑起來真好看啊,他是她的夫,那個會牽著她,陪她走過一生一世的人啊,真好。
可惜後來,什麼都變了……
妃羽裳討厭這些記憶總是無端出現,自顧自甩頭。應簡遠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忽然回眸,微微側身,將她拉到了身邊。那一眼和她記憶裏的他緩緩重合,使得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但,看著是個貼心親昵的動作,卻隻有妃羽裳知道這家夥手下了多死的力氣,攥得她手腕生疼,妃羽裳懊惱自己剛剛的想入非非,咬牙低聲稟報,“我沒惹禍,已經沒事了,大俠饒命啊!”
應簡遠這才甩開她的手,留著妃羽裳自己在一旁揉著手腕。不過湖上的景致還是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今天湖上的是妃羽裳導的一出大戲,從開場十二個宮娥在湖心共舞,慶賀春天到來。到之後十二位花神乘小船依次前往湖心,表演,再退至遠處湖中的十二個隱藏沙曼中的圓形小台上。直至十二位花神都現身,一同慶賀,這花神聚首的戲碼便算結束了。
萬幸早上到得早些,她現在來看,也不過錯過了百官朝拜的一些慣例俗禮和開場的一支花仙群舞的引子。由東麵有一小船正隨著音樂緩緩往湖中心的平台而去,立在那上麵的是代表一月蘭花花神的大公主。那公主在船頭抱著花枝,笑得柔美。船在腳下,卻因為妃羽裳命人用百道沙曼遮住了湖麵,使得行於沙曼縫隙中的小船幾乎不見,到真的像是花神飄然而至的樣子,引得看台上的人嘖嘖稱奇。
考慮到尊卑的問題,前五個月的花神,分別由宮裏的五位公主扮演,按照年齡依次登場。其中扮演四月牡丹花神的便是璃月公主。皇後膝下無女,誰人來扮這最尊貴的牡丹花神,本有些爭議。不想璃月在公主中行四,她的母妃又已經離世,演了這牡丹花神到不怕被人落得僭越的話柄,也算巧合了。
璃月今天的行頭是貴妃娘娘親自幫她打扮的,一身紅粉裝點,頭上簪了一朵牡丹,身量雖小,卻氣勢很足,竟沒有被這一身華貴壓住,顯得很是端莊,可見貴妃娘娘確實用心。上得湖心平台,她隨著音樂舞動身姿,跳至一個段落,她回身捧過古琴,幾個弦音一落,看台上的人都是一震。好亮列的音色,合著飄揚的合奏,是一曲陽春白雪。音準手穩,倒是讓人驚歎一個八歲的孩子有如此琴技。
妃羽裳聽不懂這其中的高妙,但是從旁人的讚歎中便可以分辨出她做得非常好,不由得望向了皇上的方向。
當今皇上,年號承平,年近五十。妃羽裳端詳著,有些詫異,她雖然想象過這種九五之尊應該是個什麼樣子,但是如今看到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承平帝長得極瘦,卻看起來極精明。長眉,細眼,高挺的鷹鼻,給人的感覺嚴肅而壓抑。所謂龍威,原來真的是這種讓人看了就喘不過氣的感覺。
“妃羽裳,適可而止。”應簡遠的聲音忽然飄來。
妃羽裳馬上轉頭,收回了視線,抬頭看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走神了!璃月公主彈得如何?你聽得懂嗎?”
“確實有天分,像她母妃。”應簡遠望著湖上的小姑娘回答,心裏卻起了一絲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