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捕快們是排斥外鄉人也就算了,縣令呢?他可也是外鄉來的。
或者說,與村民們所想的“外鄉人”這個身份根本沒有關係,他們已經達成了一致,無論如何要將這罪名死死扣在林延平身上。
這兩樣證據如果就這麼交上去,隻怕連點水花都砸不起來。
東西是從哪兒找來的?誰能證明這是凶手的東西,而不是你們為了幫他脫罪胡亂編的故事?畢竟就連那捕頭都知道了他與小酒受了林延平的恩,這推論簡直“合情合理”。
更甚者,這銀製發扣說不定還會落到他身上,村裏可多有人能證明他那身破爛衣裳價值不菲的,全村上下唯一一個可能戴著銀製發扣的也就他了。
誰也不知道那縣令會如何判,若反讓髒水濺到自己身上,再想這樣查探就不可能了。
這證據晚一刻遞上去,林延平就會多受一刻的折磨,當務之急還是要讓這東西“被不相關的人發現”,然後設計逼迫那縣令查下去。
這些天村裏誰都知道林延平又撿了兩個外鄉人回來,不過其中一個看上去貴氣逼人,自然沒人敢惹,另一個又乖乖巧巧的惹人憐,兩人也不常出來,因此村中對這二人倒是並無多少意見。
卻不想林延平犯了事兒被抓起來之後,這兩人反而進了村子。
“丁兄?”
丁大還從未被這麼客氣稱呼過,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叫自己,不由堆起稍顯拘謹的笑來:“是我,不知貴……”
“小弟顏棠。”
這樣一身貴氣的人主動示弱,丁大忍不住把胸膛挺的直了些,麵容也嚴肅起來:“有什麼事嗎?”
沈棠一臉忐忑:“有件事小弟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想請丁兄幫個忙,叨擾之處日後定當報答?”
被他捧了一把丁大已是熏熏然,更何況這村中誰不巴望著跟這貴人搭上點關係,以後家中後輩出去也有個門路,因此丁大張口便應:“隻要我能做到的,但說無妨!”
沈棠拱手道過謝,這才道:“小妹傷勢未愈,林大哥又……我得去後山采些藥來,可這道路又不熟悉,丁兄能不能與我同去?”
“後山啊……”
如今誰都知道後山死了人,丁大不由有些猶豫,卻不想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後山路我熟,顏小哥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去啊!”
兩人循聲看去,才發現是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的宋家老二。
丁大本還有些猶豫,這會兒見有人來搶這好不容易搭上的關係,登時就急了:“顏小哥先同我說的,有你什麼事兒?”
“我這不看哥你忙嘛嗬嗬……”
“正好忙完了,”丁大也不猶豫了,直接道,“什麼時候過去?”
沈棠也不耽誤:“丁兄方便的話,就現在?”
“我也正好想去采點草藥,一起唄。”
宋家老二自然不想放棄這個能跟“貴人”打交道的機會,沈棠當然願意證人越多越好,聞言便笑道:“那便同去,也好壯個膽兒。”
“壯膽”一說把丁大到了嘴邊的拒絕堵了回去,三人到底還是一道往後山——也即範老三遇害的那條小徑走去。
死人這件事更給本來就陰涼的小徑填上了一絲陰森的氛圍,沈棠將人帶到離那血跡不遠的地方,才道:“書上說那草藥在半山壁上,兩位兄台且在這裏稍候,在下……”
“誒,顏小哥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二人從小在這兒長大,比說山壁上的草藥了,山洞裏的蛇膽都能給你掏出來,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倆吧。”
宋老二搶先開了口,丁大自然不甘落後:“就是就是,小哥你且在這兒歇著,等我二人將那草藥帶上來。”
像是被兩人盛情難卻弄得窘迫,沈棠猶豫了下才笑著道:“勞煩兩位兄台在下已是過意不去,那便這樣,我們一同下去,也好快些離開這兒。”
丁大總覺得這兒陰森森的嚇人,聞言當即道:“那邊快些罷。”
丁宋二人都是山間長大的,攀著山壁下去自然不難事兒,沈棠刻意做出一副小心謹慎的姿態來,將那兩人拖的一慢再慢,終於到了原先他發現那銀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