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平被帶到清王府已有不短時間,偶爾也會被沈元清叫過去問幾句話,但大多時候都是作為一個門客住在客房的,與主院這邊隔著一進院子並一個小花園,因此並不知道這短短幾天內王府中發生了什麼事。
這次大晚上的被叫起來也隻當是沈元清又想到什麼問題問他了,胡亂穿好衣服便跑了過來,沒想到一進門先看到的不是已經熟悉了的沈元清,而是另一個更為熟悉的身影。
他幾乎條件反射的垂下了頭去,幾息之後才意識到兩人已經不是多年前的主仆關係了,他現在隻是一個村裏出來的農戶而已。
而季釗,看起來也遠不如往日那樣威風。
季釗隱約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灼熱的視線,扭頭看去卻發現並不認識來人,便又收回了視線去。
林延平也徹底放下心來,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真是想多了,當年他不過是那麼多個護衛裏的一個而已,隻怕季釗連他的臉都沒記清楚,又怎麼可能在十幾年後的今天把他認出來呢?
沈棠見人看到季釗之後的反應就猜到了林延平的想法,不過現在不是解開這對主仆心結的時候,便快步走到他身前,輕聲告訴了他在場幾人的身份。
林延平身軀一震,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頓時全被壓了下去,隻對著皇帝長長拜倒:“草民林延平,見過陛下。”
皇帝揮揮手示意人免禮,問沈元清:“你把這人叫來,是為何事?”
“回陛下,是關於十五年前顏家一百零九口獲罪抄家一事。”
沈元清指著林延平道:“當初顏尚書因為通敵叛國而獲罪,以至於株連九族,可到如今臣弟才查清楚,當年顏尚書竟然是被人陷害的!”
從跟著沈棠進來開始季釗麵上就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會兒沈元清一句話出來,他再也控製不住神色,猛然抬頭看了過來。
皇帝且尚未注意到他的神色,隻看了林延平一眼,神情微妙:“你是說,憑這個人一麵之詞就要為十五年前的顏家翻案?”
“並非其一麵之詞。”
沈元清自然知道皇帝在想什麼,不管當初的事情到底是顏家做錯還是別人栽贓陷害,最後下罪名的都是皇帝,他要翻案,豈不就是說皇帝當初做錯了嗎。
這可是照著皇帝的臉上招呼呢。
就連林延平也聽出了皇帝語氣中的不善,季釗又如何聽不出來?
若是往日他定是要狠狠給沈元清上上眼藥的,不管他手裏多少證據都讓他憋回去,就算夠不上因言獲罪,起碼以後是別想在皇上麵前出頭了。可惜現在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別說對付沈元清了,自己這條命能不能保得住還兩說呢。
沈元清這是打算好了想置他於死地,可他到底對皇上還是沒有那麼了解,說不定這人一番話說完,皇上不喜,對被他抓起來的自己就能寬容些呢?
想到這裏季釗重新起了希望,隻是這希望下麵連著的可是深淵,要麼皇帝厭惡清王放過自己,要麼就是聽信清王一麵之詞數罪並罰,饒是以季釗的心性,也忍不住忐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