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有人謠傳‘飛鳥’是獵人出身?”男乘客嗤之以鼻,談及“獵人”二字時露出輕視和厭惡神色,“雖說‘飛鳥’身份尚且不明,但怎麼也不可能跟獵人這種賤民有所沾染。小子,你最好謹言慎行。”
“獵人賤民?”禾盛貼在心口處的拳不自覺地攥住這塊兒的衣服,同時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
他還不是成熟到,因為某句觸動內心雷區的言論而可以表麵不為所動的大人,憤恨不平的情緒讓整張仍顯稚嫩的臉變得稍顯猙獰。
“對,凡是以虐殺動物出售它們身體組織為生的居住民,都是賤民,背負罪孽永遠也得不到原諒的卑賤人類。活該那些獵人隻能居住在‘外圍區’。”男乘客昂著頭注意著駛來的列車,對身旁少年臉上壓製著憤恨的表情不置理會。
禾盛的額頭暴起青筋。
他混亂的思緒被金屬離合列車刹在等候台時與軌道摩擦發出的刺耳聲打斷,耳邊不斷回響得那句“孩子,我們這群人罪有應得”的抽泣聲才停止。
乘客們井然有序地走進列車裏,禾盛是最後一名乘客。
他在進入列車車廂時,自言自語說:“獵人隻是因為你們有所需求才捕殺動物的,血腥的源頭並不來自我們這裏另外至於飛鳥的真實身份,謠言也並非完全沒有依據。”
縱橫交錯的軌道幹線上方是夜晚九點的月亮,幾隻白羽的鳥扇動翅膀飛翔在星辰夜幕。
雖不知它們要飛往何處,但在不被任何限製所限製的天空,哪兒都可以是它們的目的地。
列車與列車之間相隔十分安全的距離交錯行駛。
那幾隻飛鳥擦著列車的頂,同這輛四壁方正長如龍蟒的列車一道駛向前方。
車廂內,靠窗而坐的禾盛望著城市地麵,目光最終鎖定遠處燈彩耀眼且十分大的“遊戲樂園”四個字上。
比起對於車廂內極有可能潛藏著逃犯的未知危險,他的注意力已經被那四個大字之下,正往懸浮金屬門裏擁擠而入的人潮吸引。
地麵與高空的距離儼然阻擋不了玩家們的狂呼聲。
當列車停在投影牌匾為“中央區第三十六居住區”的空中列車等候台時,那位來自外務武裝警司團的年輕警司竟然下了車。
這倒讓禾盛意外,意外的同時抽出點注意力慶幸車廂內沒有安全隱患。
不過高亢的呼喊聲實在太容易誘惑一個遊戲少年了,禾盛甘願與之共鳴,再無心思注意那位所謂的孤身一人的外務武裝警司。
列車再次行駛起來後,這位剛下車的年輕警司乘坐電梯回到地麵,趕上兩名該居住區巡邏警司背著普通電磁離合長|槍執勤。
那二人瞥見年輕警司肩膀上的警徽,一前一後邁著矯健有力的軍姿步伐迎上來立正,恭恭敬敬地敬了個軍禮:“長官怎麼突然前來第三十六居住區?莫非有犯罪嫌疑人潛逃至此?”
“並沒有,第三十六區目前為止安全係數還很高。”這名外務武裝警司回敬軍禮後,痞笑道:“我應該換下這身警服再出來遛彎的。工作時間開個小差,你們也有這種不想為社會秩序服務的時候吧?”
倆巡邏警司互相對了對眼神,對長官以玩笑口吻敘述的言論,無法猜測其真實性,隻得做好分內之事,立正敬禮說:“明白。中央區第三十六居住區隨時歡迎長官的到來。”
年輕警司目送他二人踩著軍姿步伐遠去,方才痞裏痞氣的表情這才逐漸收斂,轉而,露出一種禾盛之前所觀察到的“更為複雜”的表情。
他雖說自己是在公務時間溜出來的,目的地卻十分明確,也不東張西望,徑直朝向前方他目光一直緊盯的高樓快步走去。
至於這位行蹤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外務武裝警司,其目的為何,被摩肩接踵的玩家們阻擋在遊戲樂園大門之外之外的禾盛壓根不關心。
“還有兩個小時了。”禾盛後退了兩米擼起袖子,解開衣領的三顆扣子,從左側內兜掏出好不容易得到的票。
票有些皺,他小心翼翼地攥到手心裏。
“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到飛鳥。”禾盛大呼一口氣,像隻溫順的狗狗突然變成惡犬,大吼著就衝向密密匝匝的毫無縫隙的人潮。
少年一人的吼叫很快被成千上萬的狂呼聲淹沒,沒有人注意到這隻擠在人潮間幾乎要被騷動的玩家們擠扁的小惡犬。
直到他再次被不知哪來的一腳給踹出人潮,才幸免於被踩踏而死。
聚集在遊戲樂園的玩家數量足以踏平一個皮革工廠,因此早在一天前,樂園負責人就向政府請求派遣安保警司,負責今夜玩家們的人身安全。
起先,站崗於樂園門外的安保警司對禾盛魯莽的行為嚴加製止,許多次後也再無心看管,任由這個生命力頑強的少年在人潮裏擠進被踹出。
“是你啊。”
就在禾盛幾乎絕望,蹲在小灰狗機械玩具的裝飾旁醞釀眼淚的時候,視線裏闖入一雙鋥亮的男式皮靴,以及耳朵裏傳來一道溫柔而熟悉的年輕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