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與偏廳僅隔著幾條不長的回廊,但這中間卻好似隔著一條無形的鴻溝,將這兩個地方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個二十剛出頭的下人正踩在一張破爛的木桌上,雙手用力扒著牆壁往外看,從他的角度其實除了屋頂什麼也看不見,但隻要能感受到那股奢華的貴氣,他便是滿足的。
“小胡快下來幹活,被管事看見又得收拾你!”
後廚主事捧著一個瓦罐,正好看見那下人,立刻嗬斥了一聲。
小胡遺憾地撇撇嘴,從牆頭上爬了下來,見到老主事的一瞬間,他又笑了起來。
“師傅,您說那邊真的全是貴人嗎?”
師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廢話,今日乃是世家家主們為欽差大人接風,裏麵的人自然貴不可言。”
“接風啊……”
小胡若有所思道:“這麼說裏麵最貴的貴人就是欽差大人咯,到底什麼是欽差啊?”
師傅搖了搖頭:“誰知道,反正就是從京城裏來的大官,趕跑了崔大人一家,不但貴不可言,而且厲害著呢,咱們滿西川的世家都巴結著他。”
“他這麼厲害啊……”
小胡感歎一聲,又忍不住回頭朝偏廳望去,可他目之所及卻隻有一道斑駁的高牆。
回過頭來的時候,師傅已經抱著瓦罐走遠了幾步,小胡連忙追了上去,興衝衝地問:“師傅,您說有朝一日我也能當欽差嗎?”
師傅鄙夷地刮了他一眼道:“別做夢了,你這一輩子最好的歸宿就是在這混個溫飽,不過就你這樣子,估摸著再過幾個月怕就會被掃地出門,再去當你的流民!”
小胡訕訕地笑著,撓了撓後腦勺道:“師傅可別這麼說,今後我不偷懶就是,沒飯吃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師傅歎了口氣道:“知道外麵苦就好好幹活,別成天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胡連連點頭,師傅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轉身離開。
望著師傅的背影,小胡卻又忍不住向偏廳望去。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朝一日,我也要成貴人呢,努力努力!!”
小胡嘴角勾起一抹陽光般的笑容,屁顛屁顛地去幹活了。
宴會的正堂之內擺著整整十張大桌,位於正中的自然最大,至少能容納二十人飽吃寬坐,桌子的側麵留出了一大塊空間,隻要上桌的人有雅興,隨時可以請新長安最火的名妓、伶人獻上歌舞。
最中間的這張桌子自然便是今晚的主角,欽差大人徐銳的位子,而順著徐銳的位子往下數,越靠近的位子地位越高,所有家主們都按照地位高低嚴格排序,連一根筷子都不能僭越。
如果要問排序的標準是什麼,那當然隻有一個標準,就是各個家族的實力和人望,西川一場大亂,四大家族紛紛衰落,巨大的權利真空自然會被別人迅速填補,建立起新的秩序。
這就好像一場強盜的盛宴,四大家族失其鹿,誰搶到了算誰的,一夜暴富不是夢,張佑林便是這些新貴們的代表。
可誰都知道眼下的秩序隻是暫時的,先來者能不能保住已經搶到的利益,落後者能否鹹魚翻身,都看今晚這場宴會,所以隻要能靠近徐銳半分,哪怕隻是一個座位,也讓西川的一眾世家豪族爭破了頭。
徐銳在偏廳休息,眾人就在正堂等候,不敢露出絲毫的不耐之色,但其實每個人心裏早都開始焦躁,越來越等不及了。
就在焦躁的情緒快要達到頂峰的時候,徐銳伴著夕陽的餘暉終於出現了。
“欽差大人到!”
隨著一聲高亢的唱名,徐銳在一眾天啟衛將士的簇擁之下走入正堂,數月來的戰火曆練,讓這些年輕人身上都生出了一種難言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