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威十八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春節過後剛剛開印十日,朝堂上便出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起因是去年末江西布政使上書本省遭受雪災,請求免去來年的錢糧和賦稅。
原本這隻是一件小事,內閣複核之後便可直接通過戶部做出決斷,甚至不用宏威皇帝親自決策,隻用在草擬完詔書之後和其他政務一同向皇帝報備,若皇帝沒有不準,便可直接到司禮監用印執行。
可是不知是不是內閣疏忽,這封奏折竟直接遞到了宏威皇帝的案頭,剛好龍城駙馬巡邊歸來,恰好路過江西。
於是在述職時,宏威皇帝便順口問起了江西的災情。
結果龍城駙馬一頭霧水,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隻能把看到的實情和盤托出,說是來時路上未見暴雪,江西一省的確有雪,不過和京城相比也差不太多。
此言一出,宏威皇帝頓時震怒,立刻召集內閣和禦史台詳查此事。
不查還好,一查卻發現江西近年來風調雨順,可是卻接連以蝗災、旱災和雪災為名,請免了三年的稅收。
而江西一省上到布政使,下到縣官小吏,所有對朝廷的行文全都表示江西受災嚴重,民力薄弱,請免賦稅。
這還不算,在東窗事發之前,內閣曾接連派出兩波巡查使到江西考察災情,所得回複也全都是受災嚴重,當予以免去錢糧賦稅。
更可怕的是,朝廷明明免去了江西兩省的錢糧賦稅,可是過去三年江西百姓上繳的錢糧卻一分不少,金額高達七百萬兩之多,這筆巨款顯然進了贓官的腰包。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江西錢糧大案爆發,震驚朝野。
由於江西省先後三任布政使全都出自太子一黨,甚至最後一任就是太子監國之時親自任命的,遼王集團立刻抓住這個把柄開始攻訐太子。
太子黨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在寶親王親自出麵之下迅速與江西官員撇清關係,已經下獄的三任布政使不敢攀咬,紛紛認罪,隻說是自己連同江西官員集體貪墨了這筆款項。
寶親王的手段不可謂不高,可遼王一黨又怎會輕易揭過?
經戶部核查,三任布政使所供貪墨銀兩金額與實際出現巨大差異,文官集團立刻上書,請求派出齊閣老親自出馬繼續調查。
這位齊閣老可是文官集團的一大悍將,雖已年近八旬,卻是老而彌堅,早年主持過戶部、刑部、禦史台等多個衙門,像這樣的案子無論有什麼貓膩,都根本不可能逃過他的法眼。
可就就在齊閣老剛剛被推出來的時候,京城裏立刻曝出他家家仆當街行凶,打死良人的案件。
死者乃是朝中某個落魄勳貴的小舅子,苦主抬著棺材圍了長興府,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還不等齊閣老反應過來,都察院又全體上陣,彈劾他馭下不嚴,品行不端,可憐齊閣老還未領旨出發,便被一堆奏折憋回家裏待參。
至此,朝堂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太子黨和遼王集團相互攻訐,又接連扯出多起大案,十日之內下獄或回家待參者竟高達百人之多。
眼看時局越加糜爛,隱隱已經有了失去控製的跡象,宏威皇帝終於忍無可忍,含恨出擊,以雷霆手段一舉革了三十六位涉事的三品以上大員。
緊接著又將江西一應官吏全部嚴辦,三任布政使全部淩遲,家人流放西北。
這還不算,太子因為這場風波,不僅失去了監國之職,而且還被勒令禁足半年,遼王、寶親王、內閣首輔黃庭之全被訓誡,江西窩案終於就此草草落幕。
這一場風波表麵上雖然是雙方勢力對江西一省的窩案角力,實際上卻是奪嫡之爭的第一次決戰性對壘。
自此之後,太子和遼王已經沒有任何和解的可能,雙方對皇位繼承的爭奪也不再遮掩,可以算是一次重大轉折,徹底拉開了奪嫡之爭的序幕。
有意思的是,在這場天下官吏紛紛選邊站隊的大風波中,卻有一小撮人獨善其身,首先便是北國軍界第一人,五軍都督府左大都督,武聖洪廣利一直閉門謝客,態度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