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9.第七百六十六章:北國挽歌(十)(1 / 2)

南書房內,曹公公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端著聖旨,顫顫巍巍地走到裕王身邊。

曹公公雖然臉上帶著笑,但那笑容裏卻多少有些勉強的意味,而在他身後,剛剛負責執筆寫下這份傳位詔書的正予卻是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好似正在盤算著什麼。

來到裕王麵前,曹公公身形微微一頓,猶豫著要不要將手上的這份聖旨遞給他,可還來不及細想,宏威皇帝和寶親王逼視的目光便讓他不敢多耽擱,連忙將手中的聖旨遞了出去。

沉靜在狂喜中的裕王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雙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地將那聖旨接了過來。

所幸他還留著一絲理智,沒敢直接去看聖旨,而是捧著聖旨,望向了床上的宏威皇帝。

“念出來吧。”

宏威皇帝望著裕王,淡淡地說了一句。

裕王這才如獲至寶一般,將貪婪的目光挪到聖旨上,仿佛饑餓的禿鷲一擁而上,恨不得將上麵的每一個字都摳出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嚐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

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為久遠之國計,庶乎近之。

今朕年屆五旬,在位二十年,實賴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涼德之所至也。

《尚書·洪範》所載: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五福以考終命列於第五者,誠以其難得故也。

朕念自禦極以來,雖不敢自謂能移風易俗、家給人足,上擬三代明聖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樂業,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嚐少懈。

二十年來殫心竭力,有如一日,此豈‘勞苦’二字所能概括耶?

若帝王仔肩甚重,無可旁諉,豈臣下所可以比擬?

臣下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年老致政而歸,抱子弄孫,猶得優遊自適。

為君者勤劬一生了無休息之日,如舜雖稱無為而治,然身歿於蒼梧,禹乘四載,胼手胝足,終於會稽,此皆勤勞政事、巡行周曆,不遑寧處,豈可謂之崇尚無為、清靜自持乎。

《易》遁卦六爻,未嚐言及人主之事,可見人主原無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躬盡瘁,誠謂此也。

朕自幼讀書於古今,道理粗能通曉,又年力盛時,能彎十五力弓,發十三握箭,用兵臨戎之事,皆所優為。

然平生未嚐妄殺一人,兩征北齊,四平南朝,掃清西北,皆出一心運籌。

戶部帑金,非用師、賑饑未敢妄費,謂皆小民膏脂故也,所有巡狩行宮不施采繢,每處所費不過一二萬金,較之河工歲費三百餘萬尚及百分之一。

朕之子孫百有餘人,朕年已五十有餘,諸王大臣官員軍民與等無不愛惜。

朕年邁之人,今雖以壽終,朕亦愉悅至。”

念到這裏,裕王語氣一頓。

前麵都是宏威皇帝對自己一生功績的蓋棺定論,從下麵那一段開始,才是這份詔書真正的核心內容——傳位!

激動的心情讓裕王抑製不住地心跳加速,呼吸加重,以至於不得不停下喘一口氣,調整片刻再接著往下念。

“太祖皇帝之隆昌高祖之十六代子孫,現今俱各安全,朕身後爾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然而不知為何,念到這裏裕王的聲音戛然而止,驚喜交加的表情仿佛瞬間石化一般僵在臉上,兩隻瞪大的雙目圓圓地睜著,瞳孔卻是猛地一縮,整個人完全愣在了原地。

宏威皇帝、寶親王、汪順都直愣愣地盯著裕王,唯有一旁的曹公公麵露一絲不忍之色,緩緩地低下了頭。

“念啊,為何不念了?”

宏威皇帝那寡淡而威嚴的聲音再度傳來,好似一聲警鍾突然敲在裕王耳邊。

裕王渾身一震,仿佛傀儡一般,機械地繼續念道:“肅親王皇六子趙榮,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

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製,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海內,鹹使……聞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