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揭陽嶺,在告別了白日的喧囂後,顯得那麼的寧靜和安逸。
到了這個時辰,此時嶺上已經難見行人蹤跡。唯見那顛崖之前、怪樹之下,橫著一排茅草房,在那樹蔭之下,挑出一個酒旆兒來。
這酒店門口卻站了個大漢,正朝往來路途上張望,卻問這人怎生模樣?有道是:赤色虯須亂撒,紅絲虎眼睜圓。揭嶺殺人魔祟,酆都催命判官。
因今日乃是元宵佳節,生意出乎意料的好。好到叫這惡漢都有些犯愁了,隻尋思道:上午沒頭腦撞進來的夯貨還沒收拾好,下午又進來了五七撥過路的兩腳精肉,直叫那山岩邊上的人肉作坊內,此時是擺得滿滿當當的,幾個夥家在裏麵,忙得身子都轉不開。好在此時天寒,放放倒也無妨。
隻見這麵相凶惡的漢子前前後後巡視了一遍,發現這時路上已然沒人了,隻見他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就站在路邊想著心事。
“哥哥,明兒還開不開店?有了今日這十幾撥客人,百十兩銀子到了手,那作坊裏已是堆不下了!”一個夥家過來詢問道。
“正好歇息一日罷!我也有好幾日沒有去那江州城裏看望宋公明了!每日隻聽說穆弘穆春這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帶了多少禮品,李俊哥哥拿了多少銀子去看望他,連那江裏的水鬼也隔三差五隻顧進城去,卻不獨顯得我老李是個吝惜的?”那惡漢子怪笑道。
那夥家甚是伶俐,聞言忙道:“哥哥你的義氣,遠近誰人不知,那江湖聞名的宋公明,見了你時,還不是一臉的堆笑,誰敢說我家哥哥是個吝惜的?”
這夥家一席話說得那惡漢大笑起來,兩人笑了一回,隻聽那小二問道:“哥哥,那你明日帶多少銀錢去看望那宋公明,小的回去給你收拾去!”
“隻顧問甚,今日得來的,全部換上大錠上好紋銀,都給我捎上,可不能叫穆家兄弟兩個和那水鬼看小了!”那惡漢大聲吩咐道。
那夥家聞言驚得呆了,嘴巴張開半天都合不攏去,半晌才道:“那宋公明是甚麼樣的人,卻要哥哥這般破費?那我們今日不是白忙活了?”
“甚麼叫白忙活,你懂個屁!你想李俊哥哥那般的人物,都萬分仰慕他、傾心去結交他,我學李俊哥哥,還學錯了?”惡漢瞪大眼睛回道。
那夥家此時被罵了,忍不住嘟噥道:“那李俊哥哥叫我們棄了這行當,隨他販私鹽去,你怎地不學他!”
“你個夯貨,賣私鹽是甚麼勾當?為那一斤幾文、十幾文的微末利息,風裏來雨裏去,擔著那血海也似的幹係,卻哪裏及得上我等在這裏靠山吃山,來得逍遙快活?你這廝吃人肉吃傻了罷!幹活去!”那惡漢教訓道。
那夥家被罵得不敢做聲了,眼見也沒生意了,隻顧往山岩邊上的作坊裏走去,那惡漢見狀也跟了過去,邊走邊大聲道:“怎生還沒弄完,敢是夯貨多了,處置不過來麼?弄不完便放著,天寒地凍的,餿不了的!”
這兩人鑽進那山岩邊上作坊裏沒多久,卻見不遠處來了兩匹快馬,上麵坐著兩位麵相迥異的漢子,隻見其中一人紫黑闊臉,鬢邊生著一塊朱砂記,上麵又生了一片黑毛,很是嚇人。他旁邊那個小官人卻是眉清目秀,齒白唇紅,眉飛入鬢,細腰乍臂,隻是一臉的風霜倦意。
隻聽他對身邊人道:“這裏離江州也就是一腳路了,正好前麵有個酒家,我等進去吃碗酒,墊墊饑,再連夜趕路可好?”
“甚好,甚好!”那朱砂大漢笑道。
便見這兩人快馬來到酒店旁,就把馬兒係在草房一邊的樹幹上,忽然不知怎地,那馬焦躁異常,就是不肯往樹邊去,那小官人和朱砂大漢對視一眼,都是覺得奇怪,忙俯下身去查探,哪知一靠近那樹根,一股怪味撲鼻而來,朱砂漢大驚道:“有鬼!”
那小官人忙將他手一拉,低聲道:“劉唐哥哥莫喊!小弟往日聽王倫哥哥說江湖上事跡時,聽說江州城池邊上有個揭陽嶺,上麵有個催命判官,隻顧用蒙汗藥壞那往來的客人,不但劫財,還將人身體拿來作踐,做成人肉饅頭賤賣,端的莫不是便是此處?”
劉唐一聽怒道:“這等狗賊,簡直將綠林中人的臉麵丟盡了,如若真是那鳥判官時,花賢弟!我倆今天便除了這一害,日後見了王倫哥哥,也好說話!”
“正是,他當日和魯提轄在孟州除了張青孫二娘那對狗男女時,何等的大快人心。今日叫你我也是撞上這等之事,豈能就錯過了?哥哥進去後,且看小弟眼色行事!”花榮囑咐道。
“依得,依得!”劉唐憨笑道。
卻說這兩人為何會在此地?
原來是晁蓋得了宋江失陷的消息時,不想已經晚了,此時人早已經被發配出去幾日了。好在打聽到宋江是被發配到這江州,這晁蓋是個義氣無雙的好漢子,哪裏肯坐視宋江受苦,當即請公孫勝坐鎮山寨,自己親自帶了好幾位頭領一起前來,又選了百餘個得力的小嘍囉一路相隨,隻為救那好兄弟宋江脫離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