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清涼的海風,時不時從窗口透入,雖清空了房間內燥熱的暑氣,卻清不空此時王倫心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緒。
宗澤啊宗澤!
實在沒想到會在此間遇上這位名傳千古的抗金名臣。
對於宗澤的人生軌跡,在王倫的印象中隻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從北宋時期的平平淡淡,到南宋時期的轟轟烈烈。故而後世很多曆史傳記上,都將此人記作南宋抗金名臣。
王倫所不清楚的細節是,眼下這登州城,其實是這位老者致仕前的最後一站。幾年後他上書反對聯金滅遼的國策,被貶提舉鴻慶宮,於是上表引退,與家人隱居山野,直到後來再次複出。
但那時的北宋朝廷已如處於暴風驟雨的前夜,離徽欽二帝被掠去北地坐井觀天也沒幾年了。而宗澤一生中最為輝煌的詩篇,便是在大廈將傾之際,用自己的一腔熱血書寫而成。這位三呼過河而死的民族英雄,在力挽狂瀾中耗盡了自己生命最後的餘光,卻點亮了兩宋之際那段頗為黯淡屈辱的曆史。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此人的遭遇,直叫王倫想起杜甫的這句詩歌來。他盯著手上那杯殘酒,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自覺有把握改變林衝、阮氏三雄等好漢的命運軌跡,也能將在野遺閑聞煥章、蕭嘉穗請上梁山共謀大業。單單卻在這位對大宋朝廷忠貞不渝的老者麵前,著了難。
什麼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王倫此時可謂是深有體會了。
“咚咚咚……”
這時一陣極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王倫穩了穩神,將手上酒杯放下,叫道:“請進!”
隻見房門應聲而開,一個穿紅的俊俏後生踏進屋來,小心翼翼把門關上,對王倫開口道:“哥哥,弟兄們都已經準備好了!隻等時辰一到,便可動手奪城了!”
“坐吧!”王倫點點頭,起身招呼呂方坐下。呂方見王倫有些心緒不寧,不禁暗暗詫異,畢竟這種情況實難一見,忙上前關切道:“哥哥有心事?莫非覺得有甚麼不妥之處?”
王倫給呂方到了杯酒,歎道:“有你們這班兄弟在身邊,還有甚麼不妥的!我是想起了下午在城門外遇上的那位宗通判,故而有些感思!”
呂方見說,坐到王倫身邊,略略想了一想,開口道:“我登雲山小寨就在登州城池的眼皮底下,由原來二百來人發展到了現在一千五六百人,依小弟看,隻怕這通判也沒甚麼了不起的!”
王倫搖頭一笑,出言道:“本朝通判專為掣肘知州而來,實際事權並沒多大。若是這宗澤為本處知州,登雲山怕是沒那麼安穩了,如此解氏兄弟也不會受屈了!”
呂方聽王倫替那官兒開解,心道哥哥怕是起了愛才的心思,忙道:“哥哥既然愛他賢名,何不將他請上山去?
王倫聞言,苦笑一聲,望著呂方道:“我昔日在東京趕考之時,也聞過他的大名!若是此人肯落草時,大宋朝廷也沒有忠臣了!我們水泊邊上,那濟州太守張叔夜可謂當世良臣了,但是在此人麵前,也得讓他一籌!”
呂方見王倫對此人評價如此之高,失驚道:“鄆州那個黃蜂刺失職幾年,也是通判位置上下來的,可此人也不到四十啊,想宗澤如此人物,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怎地還隻是個通判?”隻見他說完一歎,忍不住望著王倫道:“哥哥一定有法子,叫他也上我梁山!”
他自打上山以後,就沒見過叫王倫為難的事情。眼見王倫對宗澤評價很高,也是起了愛才之意。畢竟現在的梁山泊早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山賊草寇了,急需各種人才的加入。特別是王倫在海外尋了一塊後方基業後,叫大家的驚歎之餘,心中都是多出了一絲期待。
王倫落寞一歎,一口喝盡了杯中殘酒,道:“人各有誌,不可強求!隻待將來石爛鬆枯,鬥轉星移之時,或許有一線希望!走罷,咱們先把眼前的事情辦好!”
見王倫自有考量,呂方當下也不多言,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便在前麵引路,請王倫下樓,楊林自帶著人在樓下等候。
呂方跟在王倫身邊快半年了,辦事很有章法,下麵的事情早叫他安排妥當,當即出去聯絡了焦挺和韓世忠,不多時,韓世忠、焦挺帶人趕來,和王倫見禮後,便見這浩浩蕩蕩四五百人氣勢洶洶的往城門殺去。
這城中總共也隻駐紮著禁軍步司下轄的一營步軍,防衛能有多麼嚴密?此時守門的官軍在還沒有搞清楚出了甚麼狀況時,便被梁山好漢們繳了械。隻見門洞大開,呂方在城門口點起火堆,朝城外發著信號,沒過多久,便見郭盛引著在城外埋伏的四百騎兵狂奔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