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孫二哥在城中都準備妥當了罷?聽說這禮成港乃是高麗番王的起家之地,怎地駐軍不到一千人?”
歐鵬此時雖然十分興奮,卻相當之謹慎,畢竟孫新夫婦是後來才上島的,他和這對夫妻沒有太多交道,相互缺乏了解,是以有對他們報上來的情報些拿不準。這倒不是他畏戰,不然也不會死命掙得這個先鋒官做,關鍵是知己知彼,方能心中有底。
顧大嫂是個豁達的婦人,聞言付之一笑,解釋道:“歐頭領且寬心,禮成港雖然是高麗第一大港不假,又是高麗番王的老家,但確實隻駐有高麗正軍訪丁人一千,以及望軍丁人六百。簡單說來,這‘正軍’相當於我大宋禁軍,‘望軍’則相當咱們的廂軍。我家當家的乃是軍班子弟出身,哥子先前又做過登州的提轄官,故而對這些編製甚為敏感。”
顧大嫂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高麗京軍正軍訪丁人編製二軍六衛,並稱‘八衛’,共轄四十五領,每領一千人,人數相當於我們大宋的兩個指揮。駐紮京城的望軍丁人也是四十五領,每領六百,比我大宋一個指揮人數略多,總數有兩萬七千人,加上將校三千五百人,總共有七萬五千五百餘人。”
歐鵬見顧大嫂如數家珍,言語十分詳盡,不禁咋舌道:“看來嫂嫂夫婦在此大半年沒有白待,小弟先前唐突了,嫂嫂見諒則個!”
顧大嫂豪爽的擺擺手道:“就是你不問,我也是要說的,剛才跟王倫哥哥備說詳細時,你不在場,哥哥早有吩咐,叫我路上說得你知曉!眼下這城裏一千正軍其實就是高麗水師,先前已經叫幾位叔叔伯伯打得殘了,實際剩不下多少人,唯獨這六百望軍丁人,還是滿員的!”
“好歹也是自己老巢,才放一千六百人,這高麗番王也真是能放得下心來!”歐鵬頗為感歎道。
“高麗建國百餘年,甚麼時候被人從海上攻打過?遼人向來由北麵打來,前麵不知多少州府擋著,直叫此處未經戰火,那番王就是再大的造化,也不可能知曉哥哥的肚腸不是!”顧大嫂聞言笑道。
歐鵬連連點頭,道:“先前哥哥還叫我不要輕敵,就把對手當做河北精銳來備戰,河北精銳我沒見過,關都監那手下兩千戰兵我還是見識過的,初來島上時也就那樣,若不是得他和宣團練一番整治,哪裏有如今精兵氣象?可惜這城裏唯一一領正軍,還是給打殘了的,如此說來,這區區六百人,給我們兩棲營填牙縫都不夠?”
顧大嫂笑笑不語,指著黑漆漆的前路道:“再去二十裏地,就可看到城關了。我家當家的帶著百十來個兄弟,就在城內埋伏著,直等大軍攻城,他便從內殺出,到時候來個裏應外合,何愁這城池不破?拿下這港口,離開京也就三十裏地,到時候兵對兵,將對將,那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歐鵬見說不由生出一股沮喪來了,怪不得哥哥和許軍師答應得那般爽快,原來搶了半天還是個軟柿子,顧大嫂見火光下的歐鵬麵色怏怏,出言勸道:
“我說大兄弟,要都是軟柿子才好,怎麼還有盼對手強悍的?我們大軍壇壇罐罐不少,馬步軍還有不少弟兄不習慣海上風浪,就在這港口養精蓄銳,養好了精神,再戰不遲!你這個頭功,看似簡單,實則擔子不輕!”
歐鵬見說,麵色這才好了不少,道:“嫂嫂說的是,倒是我矯情了!蠅蟲也是肉不是?想我這些孩兒們自從黃門山跟我兄弟四個到此,在水上雖然打過兩仗,卻還從未在陸上建過功勞,管他人多人少,一流二流,咱們就拿這夥人發個利市也好!”
顧大嫂聞言爽聲一笑,朝歐鵬點了點頭,表示讚賞,眼下步子越發邁得勤了,一馬當先就在前麵引路,大軍一陣疾行,直走得天色發白,終於此時高麗半島的景致一一呈現在眾人麵前,但聽流水噗噗,好不歡快,溪水中偶見高麗百姓在水中沐浴淨身,卻把歐鵬這個職業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失聲道:
“此地民俗怎如此不堪,一大早晨的這成年男女在溪中混浴不說,居然還不穿衣服?!”
“你說他不堪,他還笑我中國人身上多垢膩哩!我們隨大嫂二哥在此多時,聞得鄉間多有傳聞,據說前幾次大宋使節過來,被此地土人暗中嘲笑身上不清爽!”跟隨顧大嫂在野灘上放火引路的隨從這時插話道。
“放他娘的屁!這夥東夷文也不成,武也不舉,偏安一隅,坐井觀天,隻怕是見我大宋強盛,心底自卑,非得編出些妄言來,好叫心裏平衡罷!給我傳令,全軍加快趕路,都不許亂看,誰再亂看挖了他的眼睛!”歐鵬氣憤憤道,生怕被這奇怪民俗擾亂了軍心。
左右小校聞言傳令去了,歐鵬說完目不斜視,隻招呼手下趕路,溪水中的高麗百姓見不知從哪裏冒出這隊甲胄鋥亮的大軍來,都感新奇,起身觀望,連那溪水中的婦女都立起身子,絲毫不覺羞愧。
“罵了隔壁的,看著這山清水秀的,怎地生出這夥不知羞恥的蠻人來!”歐鵬不覺叫罵出聲,腳下步伐不覺加快,哪知這小溪頗長,沿途盡是這不堪場景,全軍幾乎是一路小跑,終於在離城四五裏地時,全軍才和這小小溪流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