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我曰你八輩祖宗!你爹我哪裏對不起你了?!真是瞎了我的狗眼,還叫你位列執政!你狗日的如今賣了我還不夠,還要斷老子的後路,這分明是要我死啊!”
在忻州府衙內接到消息的田虎暴跳如雷,眼下是見到甚麼便摔甚麼,連禦座之後充當人肉背景的宮女都被他打傷幾個。此時府外隔著三條街,都聽得到田虎的咆哮聲。
他能不急嗎?豐州是他最後的出逃路線!從地圖上看,此地乃是宋、遼、夏三國交界之所,往西可至夏國,往北往東,皆是契丹人的領地,正好是待價而沽勾引兩國接洽的最佳地點,現在好了,一切全完了。
“老子早聽說史文恭這個不成器的在梁山上做了個糞桶將軍,當初還笑他沒臉沒皮巴著王倫,哪知我手下也有個吃屎宰相,鄭之瑞這個窩囊廢,堂堂五千人看不住宋江區區五百人,反吃那黑廝活捉了,朕手下怎麼盡是恁般飯桶?唉喲,老子的一千五百萬金珠呐……”
見田虎這個時候還在心疼黃白之物,房學度實在不知說甚麼好了。不過他不接腔,自有人捧哏,到底是甚麼樣的爹便教出甚麼樣的兒子,田虎的胞弟田豹也在這個時候湊起熱鬧來。
“董平這個亡八也不是好東西!閑時到處勾引良家小娘,連孤王看中的美女都不放過,還拿你的名頭來壓我!哥子,我知道平時他們叫我渾沌大王,但我好歹是你親二弟啊,這董平連我都沒放在眼裏!說明什麼?說明這個人本身就懷有二心!“
“扯扯扯,扯你的鳥蛋!我叫你說話了嗎?老子讓你說話了嗎!啊!?”田虎本來就不待見自己這個二弟,沒事盡找事,有事更壞事,外麵客氣一點的都喊他“渾沌大王”,不客氣的直接叫他“傻豹”了。此刻田虎越想越氣,恰又被這廝火上澆油,怒氣更甚,“我在說甚麼?!你又在說甚麼?!我在跟房太尉商量軍國大事,你扯甚麼女子不女子的?你他娘搶的女人還少嗎?比老子還多兩個,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家中妻妾比當皇帝的大哥還多幾個,一直是田豹心中引以為傲的事情,原本以為田虎忙大事去了,不知道這些小事,哪知此時被他點破,頓時焉了,隻是心中猶自不大服氣,壯著膽子道:
“哥子,你罵我歸罵我,可別把咱娘帶上!她又沒得罪你,生你的時候還遭罪哩!哥子,咱們都是好漢子,有氣找外人去發!董平這廝吃裏扒外,勾結宋江公然謀反,你給我十萬精兵,我親自出馬,替你出了這口鳥惡氣!”
田虎被這活寶氣得笑了起來,伸手指著嫡親兄弟硬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房學度趕忙出來打圓場,“人心隔肚皮,當年董平被上官趕絕,惶惶如喪家之犬,到處無人收留。還是陛下在他萬難之中伸出援手,使得他才有如今氣象。此番他和宋江狼狽為奸,背主投敵,小人早有炮製他的辦法,還請陛下莫急!”
“太尉,太尉,甚麼法子,說說!”田豹是個渾人,剛才還被田虎罵得狗血噴頭,此時竟然像沒事人一般追著房學度問。不過也是,若是他但凡醒事一點,跟田虎的兄弟情誼就維係不住,正常人誰禁得起田虎這般辱罵?
房學度有心調和二人,也不買關子,直接道:“董平的底細我最清楚,當初他在襲慶府得罪的上司便是王稟。這王稟乃是童貫的心腹愛將,他如今投了童貫還能有好?我再寫上幾封密信,故意讓宋軍拾到,給他添點料,這董平將來就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好歸好,隻是此計太緩,我恨不得此賊速死!”田虎的報複心看來也是很強的。
“陛下,當務之急,不在董平,也不在宋江,而在於我們自己能不能找到出路啊!”房學度勸誡道。眼見田虎臉上露出深思神情,房學度雙膝跪地,趁著這當口請罪道:“從逃兵帶回來的消息可知,宋江早就處心積慮的準備謀反了,後來又嫁妹勾引董平,小人事先均未偵知這廝所謀,此事全怪微臣有眼無珠,強行將這人招至國內,如今釀成大禍,臣心中惶恐,還請陛下重責!”
田虎眼下癲是有點癲,但心裏多少還是點些數的,如今他被宋國攪得眾叛親離,但眼前跪著的這位謀主,多少還是盡心盡力的,如何還能責他?正好剛剛在田豹身上發泄了情緒,再由著性子來也於事無補。隻見田虎當下深吸了一口氣,漸漸恢複平靜,反寬慰起手下來:“房愛卿啊,朕早就看出那宋江是腦後生反骨的小人,怎奈你們都不聽朕的,叫朕怎麼辦?現在都到了這個地步,再怪你也沒有用。其實朕也要負責任,畢竟當初沒有堅決的攔住你們啊!”
“陛下,都是小人的罪過啊!”房學度見田虎居然破天荒自責起來,感覺很是怪異,雖說以他和田虎的關係,再加上眼下迫切的形勢,田虎就算要追究也不會真把他怎麼樣,但眼下這種主動攬責任的行為,簡直亙古未聞。
“愛卿,以後像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你我還是好生謀一謀日後的出路罷!”田虎想盡量表現得從容一點,但那張苦臉無論做甚麼表情都顯得很別扭,就連笑中,都帶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