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柳街派出所。
晚上九點十二分,調解室內一片明晃晃亮堂堂,麵容清麗的女孩抱著手臂坐在冷硬的黑色椅子上,後背緊抵椅背,櫻色的唇很淡,麵龐在白熾燈下襯出兩分疲憊虛弱。
“……哎呦,我的頭……打死人了,你們快把那瘋女人抓起來!哎呦……別拉我,疼疼疼……”
醉酒的中年男人捂著腦袋,不顧旁邊民警的勸說繼續在大廳嚎叫。
黎原一聽,胸腔竄出一口火,脆弱的神色轉眼間消失,抄起手邊的小方包,猛地站起就要衝出去。
“坐下!”旁邊負責開導黎原的警察大哥開口厲嗬一聲,威懾力十足。
黎原像被一股引力拽住,沒再往前半步,扒住門框咬咬牙又瞪了門外兩眼,方才不情不願地轉身坐回椅子。
一臉喪氣,耷拉腦袋,眸光低垂,不想給周圍任何眼神。
“故意傷害罪構成輕傷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製……”警察大哥幹巴巴地講解法律條文。
不見麵前的女孩有絲毫反應,語調稍變,帶上點調侃意味。
“差點把人腦袋開瓢了,也不怕?”
黎原聞言頭也不抬,反駁道:“這不沒開成麼?”
“聽起來你還挺遺憾?”警察大哥不禁揚起眉毛,身體往後一仰,拿起桌上的透明水杯喝了口枸杞茶,“得虧沒開成,隻是砸了兩個大包,要是拉口子見血了保管輕傷,到時候就不知道蹲一年還是兩年咯……”
尾音延長,調侃的調調更重。
黎原聽出些許痞氣,抬眸對上警察大哥虎凶凶的國字臉,絲毫不懼,不屑地嘟噥:“少誆我,我又不是法盲……就算去做傷情鑒定也最多輕微傷,隻能要求民事賠償。”
當時黎原掄酒瓶子時,壓根沒想過這一層,完全是一時氣急想砸就砸了。
沒開成瓢,不是不想,隻是因為手腕太細手勁小。
“原因我也說了,那是正當防衛,誰讓那混蛋……”
黎原想起燒烤攤處的糟心遭遇,眸子綻出厲光,很不淑女地罵了句髒話,“後悔沒卸他一條胳膊!”
女孩長得清麗秀氣,細胳膊細腿,不管表情多凶狠都是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樣,怪……可愛的。
警察大哥忍俊不禁,沒再端起嚴肅的凶臉嚇唬人,語重心長地說:“你一個女孩子哪裏是小混混二流子的對手,這些話說說可以,下次遇到騷擾千萬別硬剛,趕緊尋求幫助才是。晚上出去,也最好和朋友結伴,一個人不安全,尤其你這樣……”
後麵的話他沒說,不管是誇是貶,談論別人的長相始終不好,隨即往門外瞟了一眼,轉開話題。
“你看,那醉鬼得咱們三個民警才能製住。你敢拿個脆酒瓶就衝上去,膽子真是大。”
通過這番法治教育加心理輔導,黎原自然明白警察大哥的好意。
當時他敢動手,也是仗著周圍人多,倘若換作無人的小巷遇到酒鬼,他早就拔腿溜了。
“嗯,我知道了。”黎原乖順地點點頭,像個聽訓後認錯的乖學生。
眼看談心活動獲得階段性效果,警察大哥起身說道:“那你先休息一會,等另一方酒醒後把調解書簽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說話間,他掃了一眼靠牆的行李箱,“……需不需要聯係你的家人來接你?”
憑借直覺,他覺得女孩的情況不簡單,大晚上帶著行李在外麵遊蕩,會不會是和父母鬧矛盾離家出走了?
不愧是警察,觀察力很敏銳,就是沒猜對。
黎原搖搖頭,嗓音冷漠,“不用了,我在這裏沒有家人。”
聽聽這話,再看看這副桀驁又倔強的模樣,可不就是個妥妥的叛逆少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