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生覺得自己全身骨頭好像都碎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此刻他隻有一個想法,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王才看見周長生還敢站起來,過去又是一拳打倒在地。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王才已經忘了自己究竟打出了多少拳。
場麵變得血腥殘忍起來,周長生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好地方,鮮血把地麵都染紅了。隻要周長生站起來,王才就是一拳。很多人都已經不敢再看,也不敢說話,生怕已經化身惡魔的王才把矛頭瞄向自己。
周長生此刻幾乎已經失去了意識,隻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自己要是倒下了,那自己還練什麼拳,讀什麼書,將來拿什麼做俠客,拿什麼行俠仗義,修什麼長生。
周長生已經被自己打的麵目全非,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多少根,按理說他早該倒下起不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周長生總能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王才有些怕了,怕周長生再站起來,好像那瘦小的身軀裏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莫名其妙的,王才這一拳出的稍稍有些猶豫。
反觀周長生,此刻也已經到了極限,他不清楚自己再次倒下是不是會昏過去,但是他知道,知道自己站著,就還有機會。像是一棵樹,隻要根沒斷,就一定會再次挺直樹幹!
就在此刻,周長生似乎又一次打破了某種屏障,世界像是變慢了,周長生清楚的覺察到王才的這一拳變慢了,那一刻他明白,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周長生用盡全身力氣遞出了一拳。這一拳帶著屈辱,不甘,憤怒,勇氣和希望砸向王才。
“砰!”
王才呆呆地看著砸在自己胸口的一拳,想不明白為什麼周長生還能遞出這麼有殺傷力的一拳,隻是現在他再也沒時間想明白了,那一拳直接將王才打暈在地。
周長生的那一拳徹底抽空了他全身所有的氣力,下一秒鍾,他便徹底失去了意識暈了過去,隻是虎倒架不散,站著的本能依舊不允許他倒下。
眾人都傻了,這是什麼情況,倒下的不應該是周長生嗎?剛剛還勢不可擋的王才竟然被站都站不穩的周長生一拳打倒在地。大家看向周長生的目光變了,從前的嘲諷,蔑視,變成了現在的敬畏。
人們總是喜歡丟掉尊嚴去仰慕依附強者,以為那樣能給他帶來所謂的安全。人們又常常蔑視欺辱弱者,因為似乎隻有那樣才能找回已經丟掉的尊嚴。
站著的周長生像是一座燈塔,把四周圍觀人們心底的齷齪想法照的纖毫畢現。沒有人敢直視站那那裏的周長生,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如同一座豐碑。
王才的隨從們似乎再也受不了站著的周長生給他們帶來的壓力,眾目睽睽之下想上前去把周長生推倒。原本哭泣的紅衣姑娘這時候卻像是一隻瘋了的小虎崽兒撲了過去,護在周長生身前。雙眼死死盯著走出來的幾人,那架勢好似隻要是誰敢靠近周長生,她就敢豁出命去,就是死也要從來的人身上咬下一塊兒肉來。大家都在觀望,隻有這個廋弱的小姑娘還在維護這點僅剩的尊嚴。
那幾個隨從竟然被一個黑瘦黑瘦的小女孩給嚇到了,徘徊片刻也隻敢偷偷的把躺在一旁的王才抬起來帶走。
不一會,張文顯帶著一位滿頭白發的高大老者走了過來。大家自覺地讓開來,露出了渾身是血的周長生和護在他身邊的小姑娘。張文顯看到渾身是血,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好肉的周長生,鼻子一酸淚嘩嘩的淌了出來。看到裏麵的景象,老者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得有什麼樣的意誌才能在人暈了之後還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老者抬頭環顧四周,周圍沒有一個人敢直視老夫子的目光。
過了許久,老者長歎一聲,那一聲歎息包含了太多的意味。有憤怒,有不解,有無奈,有悲哀,有惋惜,有痛苦,更多的還是失望。老者看著守在周長生一旁雙眼紅腫的小姑娘,親自抱起周長生離開後院。
張文顯似乎看到老者抱起周長生時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老夫子也哭了嗎?
小姑娘看到老夫子後,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撇著嘴忍著不哭,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往外流,即使這樣,小姑娘依舊盯著老夫子懷裏的周長生,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了。
進了屋子,老夫子先把周長生放在床上,而小姑娘就站在床邊,一步也不願離開。隨後老夫子又吩咐張文顯和幾個學生去燒些開水,拿些白布過來,接著便關上了房門,不許任何人進入。過了大概一個時辰,老夫子一臉疲憊的推開房門。
這時候李山和二牛也趕了過來,進屋瞧見周長生的樣子後,都止不住落淚。一桶桶熱水抬了進去,一桶桶血水抬了出來,一匹匹白布拿了進去,一匹匹紅布帶了出來,又過了好久老夫子才說道:“好了,總算是保住了命,什麼時候醒過來就隻能靠他自己了。”
張文顯三人連忙進屋,抬頭就瞧見被白布包了一層又一層的周長生,像是一隻巨大的蠶蛹,而一旁的小姑娘就像是蠶蛹旁的一朵小紅花。
老夫子這時候才把學生們都召集起來,問了一下事情的原委。聽了以後,老夫子沉默良久,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先讓他們都散了,隨後又說學館先放假幾天,什麼時候來學館讀書先等通知。
那時候,張文顯似乎覺得老夫子又老了幾分。
周長生父母來到學館問明白了事情緣由後,隻是沉默無言。等水娘看到渾身綁滿了白布的兒子後,就坐在床邊一直偷偷抹眼淚。而周有財則蹲在一旁,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覺得心裏窩著火卻又無可奈何。一向強硬倔強的漢子此時也隻能蹲在這兒,什麼都做不了。一時間屋子裏除了輕輕的啜泣聲顯得安靜極了,大家都在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