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時小時大,滿滿下了一天,傍晚時分,終於停了。一下午我都在反複不停地說“對不起”,“抱歉”,微笑幾乎僵在了臉上。燕子看我沒什麼心情,起身告辭離開。
女兒躲了半天,晚飯時才敢拽著**的衣角,偷偷地從背後露出半張臉,眼光躲躲閃閃,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整個晚飯她都安靜得很,隻聽見狼吞虎咽的咀嚼聲。剛吃完,就推攘著**出去玩兒。老媽見我一直黑著臉,也沒跟我搭腔,像往常一樣在廚房裏忙碌完,就帶著女兒走了,晚上八點多回來,又帶著女兒洗洗睡了。
老公因為淋了雨,一直不停地打噴嚏,晚飯後就突發高燒。固執的他不願去醫院,吃了家裏常備的感冒顆粒,早早地躺下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地發汗。
第二天,祖孫倆很早起床,沒有叫我,就直接去了醫院。老公的燒也退了,他堅持不願請假,我也沒阻攔。隻是他竟沒有提及昨天的事,我很納悶,但也沒敢自己主動提及。
家裏隻剩我一個,頓時覺得清靜的有些落寞。我打開手機QQ音樂,翻到劉珂矣的《半壺紗》:
“檀香拂過,玉鐲弄輕紗 ,空留一盞芽色的清茶。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蓮花祈禱。怎知那浮生一片草,歲月催人老,風月花鳥,一笑塵緣了。”熟悉的曲調在房間裏彌散開來,勾引著我的萬千感慨。我走到鏡子前,仔細打量著裏麵的身影,如今真的是“歲月催人老”,身材生完孩子後雖然恢複,但已經略有發福,要不是之前喜歡跳舞,估計早已變形走樣。臉上的皮膚已經沉澱了零星的斑點,眼角的細紋若隱若現,眼睛裏已看不到之前的澄澈,淡定沉穩的有些黯淡,以前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已經在歲月的磨礪中變得多愁善感,連笑都缺少了之前的靈動,顯得幹澀。
鏡子裏的人真的是自己嗎?我已然有些糊塗分不清楚。閉上眼睛認真回憶,卻好像也回憶不起多少事情,這些年的過往好似細水深流,沒有太多聲響,也沒刻下太多的印記。
“我是沈微蘭,微小的微,蘭花的蘭,微小如蘭花,堅強如蘭花,”忽然,一個清脆甜美而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老爸親自取的名字,以前家中太貧寒,老爸希望我雖身為女孩兒不能太嬌氣,要如蘭花一樣擁有旺盛的生命力。我今年二十四歲,來自XX大學中文係,以後在公司擔任**工作,還請大家多多關照!”那個女孩兒紮了條細細的馬尾,走路的時候馬尾在腦後像一個黑色的鍾擺,清澈的眼神滿含著微笑,就像一輪初升的朝陽。工作裏認真仔細,熱情飽滿,困難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個挑戰,充滿了被征服的誘惑,因為她知道隻要肯努力,堅持必定會有收獲。她積極為公司雜誌提出欄目改革和設計方案,哪怕備受質疑也毫不畏懼。那時候她唯一的目標就是有招一日可以獨當一麵,在雜誌社做個**,然後設計出版一個自己的雜誌,出一本自己的書 ,成天幻想著成功之後的幸福與喜悅。
經過幾年的努力,她做到了**,然而那個她卻與現在的這個我漸行漸遠。如果說以前的她也許是因為一無所有才勇敢得可以披荊斬棘,那麼今天的她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卻更害怕失去,從而變得患得患失,不敢輕易遵從自己心裏的聲音。
“我是怎麼了?最近老是自怨自艾?”我不喜歡這樣憂鬱的自己,好害怕會跌進自己情緒的深淵裏。於是,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鏡子笑了笑,決定趕走心裏的陰霾。這時電話響了,是老公打來的,他好像很久沒有這麼主動給我打過電話了。
“小蘭,你現在在哪兒?”老公輕聲問。
“在家呢。”我說,抬頭看了下牆上的照片,是我們的婚紗照,穿著紅色的漢服,我坐著假裝彈著古箏,他立我右側,左手扶著我的肩,低下頭做著傾聽狀,貌似還很陶醉。想到當時拍照時的情景,我忍不住抿了一下嘴,揚起了嘴角。
“現在出來一下吧,我在咱們附近公園的小河邊等你,今天陽光很好,我們出去散散步,我有話跟你說。”老公語氣平靜中帶著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