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銀寒不傻,她知道馬上會發生什麼,腥風血雨她自小就見過,但此時也忍不住想,這個人是不是隻有在她麵前才宛如沒有脾氣般?
明明這一聲“夠了”,隱藏著無邊的怒火,卻能在她閉上眼睛之前,擺出那種無害的笑容,情緒轉換之快,饒是她都自歎不如。
蔚銀寒閉上眼睛,麵前拂過一陣冷風,留下淡淡的清香,封竹書應該已經離開了,□□相博的聲音逐漸清晰明了,刀劍相撞愈發刺耳。
什麼也看不見,卻聽的異常清晰。
有些事情藏在心裏,摸不到看不見,但不代表不存在,這種和當年如出一轍的廝殺,往事悠悠的浮現在蔚銀寒的眼前。
四周滿是手持長刀的黑衣人,家丁婢女四下逃竄,地麵是肉眼可見的屍體,橫七豎八任人踩踏,流出的獻血染紅了青石板,漫上鞋底,空氣中滿是獻血的味道。
已經麻木了,護著她的是母親身邊的婢女,她摟著婢女的脖子,冷冷的望著眼前的一切,伸手也能觸摸到婢女背後的粘稠。
眼前是黑色的紅,迎麵而來的是刀刃的白,婢女早已經沒了力氣,被屍體絆了一下便再也沒起來,她坐在血泊裏,見著那平日裏會給她塞糖吃的婢女被攔腰折斷。
“逃……”她到死都是忠仆,盡力帶著小主人逃亡,到死也想讓她離開這無邊煉獄。
然而她才六歲,這種情況下又怎麼能跑?往哪裏跑?人間煉獄,又豈是一個孩子能夠逃離的?
麵前出現了一個男人,在黑甲血泊中,一襲白衣尤為耀眼,她伸手擦了擦眼角沾染的血跡,直勾勾的望著那個男人。
他像是來了興趣,攔住了身邊想要出刀的將士,又是打量片刻,欣賞的笑道:“這人我要了。”
她活了下來。
耳邊的嘶吼聲還在繼續,如墜地獄皆是黑暗,她忽而有些害怕,害怕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封竹書的森森白骨。
就像當初看見娘親的屍骨一般。
娘……
“蔚銀寒!”
一道清冷的聲音,帶著些許擔憂,撕碎了黑暗,蔚銀寒感覺身子被搖晃了許久,漸漸的眼神清明,麵前是熟悉又厭惡的一張臉。
封竹書的胸前有些血跡,蔚銀寒沒再多想,連忙伸手去捂住封竹書的前胸,沒有傷口,不是記憶裏那道,封竹書沒有像娘一樣……
醉仙的藥性驟然發作,加之心中思慮嚴重,蔚銀寒隻覺得頭腦一暈,軟綿綿的癱了下去,下意識的往前,落入一個柔軟的懷抱中。
有些讓人安心的香味。
“封……”竹書……
封竹書摟住蔚銀寒,卻隻能聽見那一聲低喃,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隻當是受了驚嚇,這些天沒有休息好,便橫抱著她上了樓。
血腥味很重,屋裏備著的水派上了用場,封竹書脫了內衫,見到胸前的血跡,水中倒映著她血跡斑斑的臉,這才從剛剛的激戰中回過神來。
拎著衣服的手一抖,踉蹌半步,扶著桌子微微用力,血腥味帶來的反胃感湧上來,然而想吐又吐不出來。
她……殺人了,而且殺了四個。
除了刀疤臉之外,其餘的人武功不高,皆是纏鬥片刻,便找到了機會直取天靈蓋,一掌下去超了度。
而刀疤臉,便是拿著暗器,先是在他的十個指甲蓋上定了暗釘,十指連心痛不欲生,再之後踩著他的跨下,一點一點用力,甚至可以聽到什麼東西在碎裂。
所以刀疤臉是活活疼死的。
封竹書不知道當時哪裏想到的這種折磨人的手法,現在想想隻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她怎麼會那麼殘忍?